“别……”段令闻惊呼一声,他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景谡扣住。
“这里更暖些。”景谡握住他的手,从自己衣襟的交领处探入,缓缓下移,最终贴合在了他的心口处。
段令闻的掌心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咚……咚……”
段令闻说不出来话,只觉得脸颊耳根都烧得厉害。
怎么……可以这样。
心跳声失序,不知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
就在此时,庭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禀公子,府库来报,新赶制的五千件冬衣已全部完工,可即刻发放给新依附的流民。”一亲卫来报。
段令闻猛地抽回来了自己的手,仓促转过头去,连退几步,才慢慢平复着呼吸。
景谡神色自若地将自己微敞的衣襟拢好,随即转过头应道:“我知道了,让陆文方安排下去。”
“是!”亲卫应声离去。
眼见亲卫转身要走,段令闻急忙上前一步:“等一下!”
景谡抬眸看他,只见段令闻将手中的长弓放到一旁,开口道:“我也去,多个人手总是好的。”
这些时日,段令闻几乎都呆在府里,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阿侬他们了。
景谡沉默片刻,最终缓缓颔首,“好。”
城西大街,是流民临时安置的住所。
宽敞的街道上,数十口大铁锅架在临时垒砌的灶台上,锅里还热着稀薄的米粥,一旁是刚烙好的、还温热着的大饼,衣食简陋,却已是这寒冷天地间难得的暖意。
长长的队伍看不见尽头,队伍中多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他们裹着所能找到的一切破布烂絮,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队伍缓慢地移动着,排在后面的人踮脚探头,焦急地等待着,生怕轮到自己时,衣食就分完了。
忽然,队伍中间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身子晃了晃,忽地软软地倒在地上。
“狗儿!狗儿!”小孩旁边的双儿惊惶地扑跪在地上,他颤抖地将孩子抱在怀中,可那双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颤抖得厉害。
那双儿绝望地看向周遭,乞求别人帮帮他们。
周围的流民面露不忍,却也只是默默看着,他们自身尚且难保,又能如何呢?
听到动静,段令闻抬头望去,他快步上前,见小孩已经是面色青白,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他当即解开身上的外氅盖在小孩身上,很快,便有人拿来了热水、稀粥。
小孩的亚父颤抖地接过,也顾不上自己喝上一口,便小心翼翼地喂自己的孩子喝下去。
片刻后,小孩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似乎是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小孩脑袋转了转,却近距离看见了段令闻那双异瞳。
只刹那间,小孩“哇”的哭了出来,“山妖……山妖不要吃我,爹爹!爹爹!”
小孩的亚父闻声脸色骤变,他一把将孩子紧紧搂进自己怀中。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他声音发颤,几乎语无伦次,“是……是小人不好!是小人怕他乱跑,才……才编了个山妖吃小孩的故事吓唬他!小孩子不懂事,他胡说的!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
他一边说,一边抱着孩子就要朝段令闻磕头。
段令闻伸手制止了他,而后自己起身退离了几步,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了些许:“无妨,孩子受了惊吓,好好安抚他吧。”
小孩还在哭,段令闻越走越远,他似乎能感受到身后那些视线,本来他早已习惯了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却令他心乱难安。
童言无忌,却最是伤心。
阿侬追了上来,还没喘匀气便开口道:“令闻哥哥,你……不要听别人怎么说,你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此时,段令闻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他微微弯起唇角,抬手轻轻拍了拍阿侬的肩,“我没事,你快去忙吧,说起来,我也该去帮忙的……”
“这边有我们在就够了!你……你少了一件外衣,这外头的风跟刀子一样……”阿侬嘟囔道。
段令闻无奈道:“好……”
阿侬离开后不久,又一道身影凑了近来。段令闻看他站在不远处,又不说话,就觉得奇怪,他轻喊了一声:“郭韧?”
郭韧倚靠在一旁的柱子,双手抱臂,目光落在空处,似乎只是恰巧路过。他与段令闻的视线对上,又极快地移开了目光。
空气沉默了片刻,郭韧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硬邦邦的话,“……童言无忌,当不得真。”
说完,他也不等段令闻回应,抬脚就准备离开。
段令闻追了几步,喊道:“谢谢你,郭韧。”
郭韧脚步一顿,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离开了。
段令闻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身影,心头一阵暖意,唇角不由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与此同时,城墙上。
景谡正在巡视城防,一名亲卫快步上前,低声禀报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