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苦神之事(八)
秦川默默蹲在小小的尸首前,给他披了一件衣服。
尸体身後的泥巴里,一片泛着红光的碎玉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也蹲了下来,伸出手。
“前辈,我来吧。”秦川察觉到江梦归的动作,先一步从泥里捡出了那样东西,将上面的脏污擦了擦,才递过去。
是一块蕴含着灵力的血玉碎片。
拿在手里掂了掂,又对着光线看过,江梦归判断道:“魔道最喜使用血玉作为玉简,并且这上面有传音之术,可惜碎成这样,无法复原曾传了些什麽信息。”
联想到围城的前几日那位邪修用怪鸟投进来的劝降信,这块玉简碎片的来历也可以推测了,那鸟能来一次,自然也能来两次三次,只要足够隐蔽,总能在城中找到一个合适的背叛者。
这个背叛者可以通风报信,可以探查布置,甚至可以。。。。。。杀掉肃昌城的主心骨。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师父背叛杀人的可能性反而小了,毕竟如果他真是内应,那邪修也不会另外用这种法子与城内联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好了,秦川没做声。
知道的越多,他越不知今後该怎样面对师父,自己难道真要去质问自己至亲至信之人:您当年为何不救?
当年这起震动世间的变故不可能没传到太苍山上,师父却从未提及过一丝一毫,也许是不能救,也许是无力救,毕竟师父当年也许就和他现在一般无二,会一些剑术法术,辨得出魑魅魍魉,比寻常人活的长久了些,却也终究不是真正的神仙,没有改天换地的本事。
菜市口的方向弥漫着焦臭的气味,令人作呕,周围尽是将亲人或饿死或病死的尸身带来焚烧的百姓,有些伏在上面哭泣着,有些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眼光呆滞的盯着熊熊燃起的火焰,仿佛这个世间本就如此。
秦川年少拜师,一心向道,大半的人生都在仙门高地,神魂未曾染过丝毫人世的颜色,如今一下子把这干干净净的人扔进衆生怨怼之地,这种精神上的冲击确实是他在此之前从未经受过的。
他只能抓紧手边唯一能握紧的东西。
高台之上堆砌着男女老少的尸身,他们被明晃晃的烈火吞没,变形,燃成一寸飞灰,没来得及扔进去的都在一旁摞起来,任由蝇虫围绕,一排排蚂蚁爬上皮肤,在它们眼里,人的躯壳和路边的麻袋没有什麽区别。
这种时候,人和蚂蚁也没有什麽区别。
修道的本质,不还是沿着天道一点一点往上爬麽?往天上爬的蚂蚁和在地上爬的蚂蚁其实都一样,始终没有脱离那条“道”。
“天地。。。。。。皆为囚牢,如果人人都要被刻在命中的不得已困住,哪里才有真正的自由呢?”
火光顺着眼瞳钻进了心里,将神识的那把剑淬炼了一遍又一遍,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止不住大汗淋漓,若不是江梦归在旁撑着他,怕是早就要坚持不住。
“谢。。。。。。前辈?”
扶住他的那双手用了力,有那麽一瞬间,他险些以为是自己受这座城影响産生的错觉。
他熟悉的前辈,有些高傲有些散漫,平日里有点不打紧的恶趣味,不论嘴上多不乐意管最後还是会心软,总在危机时做最稳妥的一张牌,虽然态度总是捉摸不定,但有一点从未变过,那就是从来不会有什麽过激的情绪,感觉任由山崩还是地裂都无法动摇她一寸心境。
但现她像是在竭尽全力忍受什麽,围绕两人的灵力一层一层剥离,像是有什麽情绪在慢慢破土而出。
过了好长时间,江梦归缓缓吐出一口气,再睁眼,那偶然出现的一丁点动摇也消失无踪了。
“我没事。。。。。。。这座高台是城中冤魂的埋骨地,也是关键的一处门,我方才想到了办法,可以利用这块血玉碎片推进时间,更快找到你师兄。”
“前辈你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