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苦神之事(七)
在金明歌口中,刺杀将军之人已经得到了盖棺定论,在她口中关藏生成为了邪修细作,从一开始入城就是为了刺杀而来。
那秦川在她最深的记忆中看到的场景究竟是什麽?
夫人和师父究竟达成了什麽协议?
最关键的是:师父究竟是不是杀害陶将军的真凶,如果是,他又为什麽要这样做?
秦川仰着头,无法从金明歌的脸上看到任何掌控权利的上位者的神情,她像一尊肃穆的,慈悲的,任由任何人雕刻涂抹的神佛,静默的俯视着脚下或悲愤或激动或绝望的百姓。
当哭泣声和不安的议论声逐渐消退,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呼喊。
“可是。。。。。。可是我不想死啊!我也不想变成怪物!夫人,救救我们吧!!”
“那些怪物,连当兵的都打不过,我们老百姓又能做什麽!”
金明歌闭了闭眼睛,朗声答道:
“将军三个月前派出的求援已有回音,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度过最困难的这段时期,就一定能活下来!”
秦川知道,夫人欺骗了百姓们。根本就没有回音,将军的求援信件早就被全面截回,再无馀地。
接下来就是无法更改的,最後一幕悲剧。
他不敢再看。
“你所痛苦的,是十万人即将遭遇的苦难,还是自己的师父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的事实呢?”
前辈的问题,秦川不知如何回答。
“你下的结论有些草率,我可以承认前半部分,你师父就是潜入城中的某人。但後半部分他杀害将军的前因後果并没有合理的解答。”
“金明歌深层的记忆里,正是她和师父一同站在高悬的头颅之下。”
“那也说明不了什麽,不是吗?就算是亲眼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实的,更何况是记忆,你以为金明歌的记忆代表了真实,但如果这其中有她刻意逃避而有意在内心篡改的部分,你也无从知晓吧。”
江梦归觉出眼前人的纠结和犹豫,也想不出什麽办法叫他安心一点,就轻轻捏了捏秦川的手。
嗯,粗糙,宽大,并没有什麽好手感。
在秦川的推理中,他和前辈只是恰好大致复现了关藏生当年的行动路线,所以才会与城中之人发生那些逼真的“互动”,如今关藏生杀害了陶统,又在金明歌的委托下带走了枳儿,本人也已经不在肃昌城中。
那麽可想而知,他和前辈现在成了真正的“游魂”。
如果杀害陶统将军之人果真是师父,那麽师兄不远千里来到肃昌城,是否也于当年之事有关?也许可以通过这起案件的始末推断出师兄的踪迹。。。。。。
“如果从现在等到下一轮城门开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江梦归摇摇头,“不一定,乱流会加速时间的流逝,我们不能预计下一次会被带到哪里,所以,眼下的情况容不得给你玩推理游戏了,你的一肚子疑问,不如回头亲口去问问你师父。”
按照肃昌城内显现的记忆,此时已到了守城的最後一个月,关藏生带着枳儿离开後,这座城里再也没有多馀的“席位”,江梦归和秦川两人成了真正的旁观者。
注定的悲剧即将轮番上演,而他们连抽身的权利都被剥夺。
“走吧,现在周围已经稳定下来,再找找你师兄他们,别耽误了好机会。”
他们穿行在肃昌城的大街小巷,亲耳听过了这中间每一个灵魂的哀叹。
起初只是粮价上涨,一药难求,街上做生意的店铺渐渐少了,後来趁夜偷盗劫掠之事渐起,起初还有心派出兵力处理,抓捕了一批本就混迹街头的市井流氓。後来愈加频繁,甚至大半是活不下去的普通居民,便是向全城百姓公告夜晚加强警戒也收效甚微,甚至逐渐演变成白日里也不安全了。
金明歌有意安排下发之前购入的存粮,组织医士集中设点接诊,奈何僧多粥少,即便每隔两日便会放一次粮,还是不够分给每一个前来求粮之人,纵使诊出病竈,也没有药材可以救命。
到现在,抢掠之事在白天已屡见不鲜,就连几岁的稚童也会为了活下去自己“觅食”,因为如果不能给家里带回吃的,这些孩子很有可能第二天就会被父母换出去,成为邻居的“晚餐”。。。。。。
秦川这才逐渐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他原来从未认真去想过,一个普通人在历史的洪流中会如何卑微而顽强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