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她擦拭额头,脸颊,又顺着一点点往下,落在她脖颈处,才发现她身上的里衣全是湿透的,不仅如此,就连被褥里层也打湿了。
就算是发汗,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楚元河想起净室里的两只井桶,恍然明白过来,赵清仪是故意让自己病倒的。
他一时又气又怒,可看她蜷缩成一团,眉心紧蹙,仿佛陷入了梦魇般痛苦,那股怒气转瞬化作心疼。
还是他做得不够,否则和离而已,又何至于自伤来达到目的?
楚元河手臂穿过赵清仪身下,将她抱起托在怀中,饶是如此,赵清仪仍旧没有苏醒过来,反而无意识地侧身,手臂环住他劲瘦有力的腰,一股脑地往他身上蹭。
他身上有股好闻的香气,馥郁的松香混合一丝微妙的清苦,那气息便不显厚重沉闷。
此刻赵清仪浑身发热,猛然嗅到这股香气,便觉身子舒畅些,没那么难受了。
但一直这样,不是办法。
楚元河不断在她额上更换帕子,期间还翻个墙,去隔壁宅子弄了一坛酒回来,给她擦拭脖颈手心。
好一通折腾,已近夤夜,赵清仪的高热总算稍稍褪去。
楚元河悬着的心落下了,等明日那两个蠢丫头去请郎中,应该能控制住病情,不至于烧坏脑子。
想到此处,楚元河没来由又生气了,在赵清仪脸颊上用力捏了捏。
睡梦中的赵清仪吃痛,居然睁开了眼。
楚元河吓一大跳,迅速收回手,人躲到了鲛纱帐外。
赵清仪便觉眼前有个黑影一闪而逝,但她没精力追究这些,眼下她口渴得厉害,想喝水了,手掌撑起半截身子,“檀月……水……”
今晚,应该是檀月值夜。
楚元河在帐外屏住呼吸,他进来的时候,檀月已经被他打晕了,这会儿当然过不来,他便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进帐子里。
赵清仪并未发觉那只手不是女子之手,就着他的动作将水饮尽。
水是凉的,一入肚腹,人更清醒了。
楚元河握着茶杯的手飞速抽离。
赵清仪微微皱眉,手抚上了额头,将覆在上头的帕子取下,隐约还能闻到一股酒味。
她呼出一口浊气,“……让你费心了,竟照顾我一夜,回去歇着吧。”
屋里黑漆漆的,她看不见鲛纱帐外站着男人的影子。
楚元河没敢发出声音,蹑手蹑脚放好茶杯,准备出去,忽的又听赵清仪吩咐,“我睡不着了,把烛火点起来吧。”
说罢,掀开衾被作势要下榻。
楚元河本欲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见她赤。裸玉足落地,本能上前拦她。
黑暗之中,赵清仪攀住了一截胳膊,那胳膊拦住她的去路,不让她起。
“檀月,你怎么了?”
赵清仪纳闷,青葱般的细指一点点抚过那只胳膊,刚摸过去,她便察觉不对。
触手冰凉丝滑,是上好的绸缎面料。
这人不是檀月!
赵清仪想当然以为是李彻,李彻大半夜摸进她房里,又能有什么好事?
她不知从哪儿生出力气,猛地推开那截手臂后一把扯开鲛纱帐,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皆是一愣。
屋中没有烛火,一片漆黑,唯有零星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桕铺洒进来,罩在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上。
楚元河内心受到的惊吓不比她少,不过身居高位加上久经沙场,让他学会了不动声色,他轻咳一声,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吓到你了?”
听清他的声音,赵清仪高悬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不是李彻就好。
当她意识到自己居然生出这般诡异的念头时,赵清仪微微怔愣。
不对,她不该这样想的。
就算来的不是李彻,换成别的男人那也是危险啊。
赵清仪警惕起来,“郡王为何会在臣妇房中?”
“哦,本王在隔壁刚入了座宅子,砌墙的时候不小心翻过来了。”楚元河睁眼胡诌,也不管这番说辞有多荒谬。
赵清仪秀眉轻蹙,“买下隔壁宅子的……是你?”
楚元河勾唇,“惊喜吗?”
“……”惊吓还差不多。
赵清仪深吸口气,“您当真是好雅兴,堂堂郡王不仅大半夜亲自砌墙,还能不小心就翻到臣妇房里来。”
她语气多有无奈,扶额之际,还能感觉到脑仁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