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年代久远,微微泛黄,画面中,夕阳悬在海平线上,海面波光粼粼,母亲身穿一袭长裙,赤脚踩沙滩,笑容灿烂,怀里的他高高瘦瘦,懵懂望着镜头。
赵叙平看着儿时的自己,皱眉,难以置信:“这时候才二岁?”
章芝纭:“高吧?说出去还有人不信!非说你至少五岁!我跟你爸都挺高,你从小好动,营养跟得上,小时候睡眠也好,长这么高,那可太正常了。”
赵叙平盯着照片上的二岁小屁孩儿,努力回想周静烟牵着的那俩孩子,可惜当时太过震惊,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压根记不住他俩长什么样,只知道一个丫头一个小子,个儿都挺高。
“妈,您和我爸家,有没有双胞胎或者龙凤胎基因?”赵叙平问。
章芝纭:“没有,我娘家近几代都没有,往上数就不知道了,你爸那边儿也是。”
赵叙平低头又看了会儿照片,自言自语:“没有基因,概率也太小了……”
章芝纭听不明白:“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赵叙平握着照片转身就走。
他步子太快,章芝纭小跑才能跟上,一路追进电梯:“又要干嘛去?”
他沉着脸不作声。
章芝纭瞧他片刻,无奈叹息:“神神叨叨的……”
赵叙平拿了照片立马赶回公司开会,开完会,他将秘书叫进办公室。
“查个人,尽快。”
秘书问查谁,他漫不经心抬眸:“周静烟。”
秘书眼里闪过惊讶,很快恢复平静,点头领命。
每分每秒,赵叙平都过得煎熬。
别人是度日如年,他是度秒如年。一会儿看看自己二岁那张照片,一会儿查查普通人生龙凤胎的几率,一会儿搓搓脸,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见合作方时,聊着聊着,赵叙平就走神了,脑子里冒出俩小孩儿,满脑子都是林荫道上,两个小不点儿蹦蹦跶跶的画面。
他俩是周静烟的孩子吗?
周静烟不是很难生育吗?
如果真是周静烟生的,那是她跟谁生的?
孩子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如果不是周静烟生的,会是领养的吗?
又或者,她只是暂时陪陪朋友的孩子?
……
太多太多疑问涌进赵叙平心头,如同无形的乱麻,将他紧紧缠绕,缠得他心痒头痛,几近窒息。
“赵总,赵总?”
对面的老板叫了两声,赵叙平才回过神。
他拎起茶壶,给合作方续茶,不好意思笑了笑,随口找个幌子:“昨晚失眠,一宿没睡,这会儿脑子有点儿懵。”
送走合作方,赵叙平接到广城张哥的电话。
张哥说下星期要来京州出差,媳妇儿和孩子们也都来。
赵叙平其实挺不想接待。倒不是不喜欢他们,而是怕看见人家一家团团圆圆,和和美美,自己心里不是滋味儿。
以前只要去广城,张哥一家每回都热情招待他,这次张哥拖家带口过来,他不亲自陪同可说不过去,甭管心里多羡慕,多难受,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下班前五分钟,秘书发来一封邮件。
邮件里,周静烟目前的联系方式,居住地址,以及俩孩子的出生时间,接生医院,都写得清清楚楚。
赵叙平盯着电脑屏幕沉默许久,忽地仰头,搓了搓脸,深深吸气,又长长吐气,红着眼眶笑起来,唇角有讥讽,有无奈,还有无尽感慨。
周静烟是俩孩子亲妈,根据孩子出生日期推算,她大概是年初怀上的。
赵叙平永远忘不了那个元旦。
他弄得太狠,几乎毫无人性。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怕自己死在周静烟肚子上,也怕周静烟死在他身下,可那一瞬过后,他又想:死就死吧,她非要跟他离,非要走,他活着还有什么劲儿?要死一起死,真死了,那就一起做鬼,一起投胎,下辈子还要做夫妻。
下辈子做一辈子的夫妻,再也不分离。
周静烟能怀上,已经很不容易,还怀了对龙凤胎,简直就是奇迹。
他盯着天花板笑了半晌,起身就走,半路倒回来拿照片,大步跑出办公室。
晚上八点,赵叙平来到老城区。他将车停在周静烟住址小区外,内心纠结,没有立即下车。
此刻赵叙平当然想赶紧见见孩子,跟孩子相认,可他也怕这样会吓着孩子。
俩小不点儿还没满二岁,面对突然冒出来的爹,会不会以为他是不怀好意的怪叔叔?
赵叙平脑子里冒出俩孩子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画面,于心不忍,不敢冒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静静坐在车里,降下车窗,点燃一根烟,抽完调头往回开。
半路,他心里又涌起一阵强烈的渴望。
渴望再看一眼周静烟和孩子——哪怕只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