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野从刚才就一直沉着脸,看在江烬梧看重白蕴淳的份上才分出一丝心神安抚了他几句。很快就有皇城司的人疾步而来在谢昭野耳边禀告了什么。谢昭野神色一凛,让默书的徒弟照顾好小国公,然后转身出了宫。上京城西,毗邻西市的“十风里”一带,向来是各地商旅、三教九流混杂之地。皇城司盯梢的人一直守到了夜幕低垂。谢昭野换了一身玄色劲装,身影巷弄的阴影融为一体,靠在一处斑驳土墙的拐角后,凌厉的目光透过暮色死死锁住前方不远那挂着破旧幌子的客栈。他们早就知道这处是北狄探子的据点之一,只是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等到今天这出引蛇出洞?卢、炳、春。十五年前,他满门在流放路上被他派去的死士杀尽,十五年后,师父羽戎在送镖去北狄时因为发现了他的踪迹,于是也被灭口。这个本该早就身首异处、骨灰都该扬了的罪臣,不仅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了北狄的国师,帮北狄皇帝出谋划策谋夺大魏疆土。谢昭野面无表情招招手,“今天有人出去过吗?”“宫中传出太子殿下中毒的消息后,就有信鸽飞出,已经被截下!”说着把截下的字条拿给谢昭野。谢昭野只略略一瞥上面的内容,在预料之中。“送出去,务必要到北狄皇帝手里。”“遵命!”谢昭野再度看过去,那间房间的烛火摇曳,让他蹙了蹙眉。他没再犹豫,抬手做了几个手势,然后微微颔首。命令一下,黑暗中,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攀上院墙、屋顶,速度极快,随着几声极其轻微、如同夜鸟惊飞般的闷响,暗哨已被拔除!“砰!”客栈那扇并不算坚固的木门被一名玄甲卫用脚撞猛然踢开!木屑纷飞!“皇城司办差!闲人避退!”厉喝声如同惊雷,瞬间撕裂了客栈的寂静。几乎是门破的同一刹那,目标所在的甲字三号房窗户“哗啦”一声被撞碎,一道裹着袍子的身影异常敏捷地从中窜出!谢昭野眉目一凝,飞快搭弓射箭!咻一声穿透空气——黑影捂着胸口扭头,也露出了兜帽下的那张苍老的脸,以及那张脸上狰狞的仓皇与狠辣。房间内和院中瞬间爆发出怒吼和兵刃撞击的刺耳锐鸣!几名彪悍的北狄护卫反应极快,奋力挥舞着弯刀,刀法狠辣又刁钻。但谢昭野的目标只有一个!“捉住那个叛逃的罪臣!”卢炳春是武将出身,悍勇半分未减,但即便如此,也杀不尽蜂拥而上捉拿他的玄甲卫。……兵刃断成两半,掉落。“谢大人!逆臣已经被擒拿!”“带回去。”他想杀。但现在,还不敢杀他。……宫门口。谢昭野站了许久。守卫面面相觑,忍不住上前询问:“谢大人可是要进宫?”他身上还携着那条狭窄肮脏的巷弄里混着血气的土腥味。“嘶——谢大人,您这是?”守卫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突然发现谢昭野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包扎,还在流血。这是刚才谢昭野不慎被卢炳春的袖箭所伤。“无事。”他语气淡淡,仿佛也感觉不到疼。他心中的戾气与火焰已然平息,这才抬步走进,目标明确往东宫去。只是他没能见到江烬梧。涂鄢不耐烦地禁止任何人进去打扰,还特意出来瞪了谢昭野一眼,“特别是你!”默书发现谢昭野受伤后惊了一惊,只得从对江烬梧的担忧中分出一丝来,让太医来给他包扎伤口。谢昭野也没有拒绝。伤口才处理好,苏允就派人来喊他。未免发生动荡,因此所有朝臣都被留在了宫里。但宫外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了中枢。谢昭野回复:“请各位大人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过去。”说完,却还是忍不住在江烬梧寝殿外待了一会儿。他直接问默书:“他是不是私自停了药?”涂鄢明明说过,只要按时用药,可以大大减弱母蛊对子蛊的控制。默书一顿,随即苦笑,“大人想问的,正是奴才也想问的。”“明明说只是做戏……怎么就……”谢昭野攥紧手心,沉默片刻,留下句,“我去去就回。有任何情况,让人来告诉我。”宣徽二十七年九月,北狄起兵进犯大魏的偏翎关。宫中,皇帝和太子在几个月里先后中毒,太子中毒后已过去十日,至今情况不明,民间人心惶惶。东宫。江烬梧已经稍好些了,又忍不住开始处理中枢送来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