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恬忙争辩着:“那不一样,当时是我不懂事。”
“我见你现在也没多懂事!”三哥插了一句。
李芷恬急了,求救似的看向李啓铭,道:“阿耶,我……我就要嫁他!”
李啓铭望着这唯一的女儿,眼中深沉如海,厅内一时静了下来,许久,他开口:“阿耶现在就可以将你嫁过去,只是族中不会给你任何协助,没有了母族,你在王氏的日子未必顺遂,如此你也愿意?”
王麟闻言立马承诺道:“我不会让阿恬受任何委屈。”
李啓铭擡手止住了他,只看着李芷恬,沉沉道:“家族婚约,背後是家族利益,你失了族人,饶是再深沉的情爱也无法弥补此间得失,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唯有利益永固,这是现实。”
李芷恬两眼一凝,毫不犹豫道:“愿意!”
话方出口,泪就毫无征兆的滚了下来。她舍不下族人,也舍不下王麟,脱离李氏,只身奔赴王氏不知是对是错,可她脑子已转不过来,未及思考便做出了决定。
她擡手抹了把泪,话已出口,已是不能反悔,遂对着王麟气冲冲道:“我嫁给你,不指望你为我遮风挡雨,我自己能想办法立起来,但你若欺负我,我就和离去庵堂当尼姑!”
王麟目光沉沉回视着她,他深知,李氏对她意味着什麽,这是她此生做出的最重大的决定。
他沉默的跪回她身边,牵住了她的手,手掌的温热盖住了她的寒凉,字字铿锵道:“我王麟不信佛道,不敬鬼神,更不信誓言羁绊,但我愿在此与诸位立下重诺,无论阿恬是何身份,永远是我王麟唯一的妻,我会敬她一世,护她一生。”
李芷恬只是哭,盯着地面稀里哗啦,仿若一个三岁孩童。她怎的就不经大脑立下誓言,往日的冷静理智好似都给狗啃了,抛得个一干二净。
她不觉得後悔,只是一想到要离开疼爱她的家人,就哭得不能自已。
王麟看向李啓铭,终于露出了他鲜为人知的沉稳与成熟,“虽说世间难得两全法,阿恬舍不下亲人,我不愿见她与亲人生离,我会想出万全之策,让阿恬以李氏女的身份风风光光嫁给我!”
李啓面上不动声色,盯着李芷恬良久,她哭得凄惨,眼里却无一丝悔意。
他沉吟片刻,忽而笑了。点了点头,赞许道:“是我养出来的女儿。”
原本冷肃的气氛,因他这一句话,霎时四散而开。
封姨娘此时才过来扶起李芷恬,她态度转变极快,伸手掐了她脸一把,叹道:“总算是有长进了,你若跟上一次亲事那般儿戏,姨娘再打你三顿都不解气。”
李芷恬被他们弄的哭声一噎,很是茫然,问:“这是……什麽意思?”
封姨娘笑了笑,顺手拉起王麟将他按回原位,欣慰的轻拍了下他的肩头,转而对李芷恬道:“爹娘疼了你一辈子,怎麽可能会抛下你不管,你嫁谁都是李氏的事。你往日总看麟儿不顺眼,如今却瞧上了他,我们总得探探你的态度,你若又是心血来潮,届时阖族将你嫁过去,你反悔了该如何是好?”
李芷恬扁着嘴抽噎着,方才的生离死别好似不存在一般,不悦道:“你们有话不能好好说,我膝盖都跪疼了。”
封姨娘感慨道:“我没有教好你,你说的话我总是不大相信。”
三哥气哼一声,别过了头。
目的达到,李啓铭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跟麟儿说说话。”
李宁氏与封姨娘拉着李芷恬告辞离开,留下三名男子在厅中话事,临到门口,李芷恬就听李啓铭跟王麟道:“来吧,说说你们琅琊王氏的计划……”
……
三人深谈了五日,王麟一出来便直向珠玉院而来。
彼时,李芷恬正在院中浇着卢三送来的几株十丈垂帘。花瓣细长垂落坠有泪珠,形似水晶凝露,模样甚得她心意。她赏着白菊献秋的姿态,就被人从背後轻轻拥住。
熟悉的松风熏香自鼻尖绕过,比那菊香更浓郁。
她轻轻搭上揽在腹上的手,笑问:“你与阿耶聊完啦。”
王麟头搁在她颈窝,深吸了一口气,闷闷“嗯”了一声,疲惫中透着满足。
李芷恬转身回拥住他,王麟顺势将她抱起,大步一迈入了内间,丫鬟们不知何时都不见了踪影,整个珠玉院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将她放在美人榻上,垂头吻了上去。
宽大的衣袍盖在她身上,遮住些许春光。
他的唇清凉,吻却灼热,慢条斯理中,隐隐带着几分不得满足的追逐。
她习惯了他克制中流露的霸道,更喜他隐忍表面下抑制不住的偏执,这让她觉得眼前之人更加真实。
原本工整的衣襟,给她攥的半开。唇齿纠缠间,她低低笑吟一声,王麟撑起身子。
他眼里翻转着浓郁的漩涡,丝丝缕缕缠绕着她,她失了神,却听王麟喑哑道:“明日我需得啓程回一趟沂州。”
李芷恬原本混沌的神志,清醒了一瞬,她张眼看着他,心有不舍,立却刻意识到他回去用意。
他是来跟她道别的。
她抚上他精致的脸颊,指尖留恋,王麟侧头靠向她冰冷的柔夷,在掌心落下一吻,道:“等我回来。”
李芷恬笑了笑,眼中璀璨如晶莹,懂事道:“我等你。”
窗外阳光落在她眼眸,晕出细碎的光斑,他愈发眷恋,低下头颅,又深深吻了下去……
待夕阳落入房内时,已无王麟的身影。屋中却依旧残馀着他的熏香气息。
李芷恬坐在美人榻上,掌下是那人留有的温度,她抚摸塌上馀温好一阵,忽然唤道:“紫棠。”
紫棠方踏入房中,就听她吩咐道:“传李非来。”
她并非笼中娇雀,下了那麽多饵,是时候收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