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裴婉君走到最后一面石壁前,恰好正对着大殿敞开的门口,火光从身旁斜斜照在石壁上,将石壁上的刻痕映得明暗交错。
她仰头望去,这面石壁的画面远比其余三幅晦涩难懂,甫一入目便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画面顶端,一名女子似悬浮在混沌与黑暗的交界,周身被模糊的阴影缠绕,眉眼间凝着极致的痛苦,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撕扯。
而在她头顶,一只硕大无朋的眼睛赫然凿刻其上,瞳仁深陷,目光锐利如炬,正死死“盯”着下方的女子,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画面左侧,一尊罗刹面目狰狞,獠牙外露,枯瘦的手指间紧攥着一颗鲜活的人心,鲜血顺着指缝淋漓滴落,在石面上刻出道道的沟壑,透着森然的戾气。
右侧则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羽翼张展如垂天之云,却见它双足被粗重的铁链死死锁住,链环深陷皮肉,任凭翅膀如何奋力拍打,都挣不脱那无形的禁锢,只能在原地徒劳地盘旋,羽翼边缘已染上几分残破。
再往下看,女子仰面躺在火焰之中,身下的烈焰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的身形吞噬。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指尖直指天空,仿佛在绝望中求救,又似在控诉着什么,脸上的神情痛苦而不甘。
裴婉君站在石壁前,眉头紧蹙,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石壁。这画面与先前三幅的平和景象截然不同,没有半分暖意,只剩彻骨的挣扎与绝望。
她越看心头越沉,恍惚间竟觉得那些石刻的痛苦正顺着石纹漫延开来——先前的种种幸福画面,原来都只是为这幅地狱图景做的铺垫,而自己就像那被铁链锁住的大鸟、火焰中的女子,早已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殿外的火光闪烁不定,好似她此时的周身如寒意彻骨,仿佛已坠入石刻中的黑暗与混沌。
一行人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大殿门前,大殿的房门赫然敞开着,像是一张沉默的巨口。
张天童停下脚步,侧头对身旁的李连生低声吩咐:“让你的人在外面候着,没有吩咐不许进来,更不能碰周遭任何东西,切记。”
李连生点点头,转身对身后的手下们严厉交代了几句,见众人都应声原地待命,这才回身跟上张天童,与其余人一同抬脚迈入大殿。
殿内光线昏暗,唯有神龛前的长明灯亮着,勉强照亮了中央的景象。神龛之上,一尊神像静静伫立,头戴垂珠冕旒,身着绣着九色云霞的朝服,三绺长须如墨玉般垂至胸口,面容既有老者的慈祥温和,眉宇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神龛前的石案上,一盏长明灯不知燃了多少年,此刻仍跳动着微弱的火苗,灯前整整齐齐摆放着三件玉制的珍馐,色泽温润,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这不是青华大帝吗?”陈明乾盯着神像,忍不住低呼出声,语气里满是惊讶。
李连生凑近几步,仔细端详着神像的样貌,越看越觉得熟悉,确实与传说中青华大帝的形象分毫不差。
众人面面相觑,眼里都带着同样的疑惑:这分明是座古墓,怎么会将青华大帝的神像供奉在此?这不合常理的景象,让大殿内的气氛愈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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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的光在大殿四壁投下晃动的影子,众人目光扫过每一寸角落,除了冰冷的石墙与空旷的地面,再无他物。
陈明乾绕殿一周,连墙角的缝隙都仔细查看,他眉头微蹙,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这里干净得不像久无人至,却也找不到半分异常。
李连生扬手招呼着身后一众兄弟,快步跟进大殿。“走,去后院那边探探。”张天童压着声音低喝,率先穿过神像后方那道石门。
就在他脚步刚落的瞬间,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横在身前,僵直如铁铸般纹丝不动。
紧随其后的陈明乾收势不及,险些一头撞上去,待看清那黑影的模样,浑身猛地一激灵,下意识踉跄后退半步,喉间挤出一声短促的抽气,惊得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后面的人见前头突然没了动静,一个个面露疑色,纷纷拨开同伴往前围拢。
李连生拨开人群挤到最前,目光一扫便定格在张天童身前那尊雕像上——这雕像姿态实在怪异,分明是奔逃中被骤然定格的模样,脸上双目圆睁如铜铃,嘴巴微微张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喉咙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逼真程度,脸颊上暴起的青筋如蚯蚓般扭曲,唇边根根分明的胡须绒毛纤毫毕现,就连额角滚落的汗珠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晶莹的弧度仿佛下一刻就会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微的声响。
李连生的目光移到雕像的衣着上,瞳孔猛地一缩,差点失声叫出来——那身短打劲装,腰间系着的宽腰带,分明就是兄弟们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换上的行头!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顶,他猛地转头环顾四周。院子里的长明灯幽黄的光晕将四周映照得影影绰绰。
只见空旷的院子里,人影幢幢,一个个僵硬的身影从暗处显现出来,或立或蹲,或奔或伏,在灯火下投下扭曲的暗影,密密麻麻,几乎将整个院子围了起来。
长明灯昏黄的光线中,后院里后殿的轮廓骤然清晰。三座宫殿呈品字排开,主殿比大殿稍小些,两侧偏殿则像护卫般肃立。
院中石灯幢蒙着层灰尘,火光舔过灯座上的纹路,在宫殿的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宫殿在一派庄严里裹着股化不开的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一行人向着后殿挪动,沿途的雕像愈密集,几乎到了擦肩而过的地步。
火光摇曳中,这些雕像的面容愈清晰——它们不仅穿着和兄弟们一模一样的短褂劲装,连眉眼轮廓、甚至嘴角的痣都与身边同伴分毫不差,看得众人面面相觑,心底的疑惑像潮水般翻涌,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陈明乾现地上有个物件,弯腰拾起一看,竟然是根火把,手指不经意间触到火芯处,竟还能摸到一丝残留的温热。
这现让他心头一震,连忙将火把举高。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在四周捡起了更多火把,握着余温未散的木柄,众人面面相觑,眼底的疑惑更深,谁也说不清这诡异的景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幼娘盯着身旁一尊雕像出神,那雕像手中赫然握着一支火把,连火焰腾跃的弧度、边缘的纹路都雕刻得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就会燃起真的火光。
“看来,刚才先进来的人,肯定也到过这儿。”陈明乾举着手中尚有余温的火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
李连生望着遍地散落的火把,又扫过那些与兄弟们容貌酷似的雕像,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疑惑与焦灼在胸腔里翻腾不休。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裴婉君走到院子中间时,下意识抬头,倒吸了口凉气——洞顶悬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正幽幽透着淡蓝色的光,像块浸在水里的冰,而光的落点,恰好罩住整个后殿,仿佛某种无声的注视。
众人小心翼翼的走过一个个雕像,连呼吸都放轻了,只剩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院里炸开,格外刺耳。
刚到殿门口,长明灯的光在门内投出个婀娜的影子,腰肢纤细,仿佛下一秒就要迎面走来。
张天童朝众人摆了摆手,举着火把慢慢挪进去,光晕里渐渐显出轮廓——原是尊白玉雕成的女子像,和真人一般高矮,肌肤在灯下泛着暖白的光,竟像有血有肉。
那女子眉眼弯弯,脸颊圆圆的,嘴角还噙着点笑意,栩栩如生得让人不敢久看。
李连生的目光死死钉在门口那尊雕像上,喉头猛地一紧——那眉眼轮廓、甚至嘴角那道浅浅的疤痕,分明就是元五郎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这些散布在院中的雕像,从身形姿态到衣着打扮,竟和其他兄弟分毫不差,仿佛是照着他们的模样拓印下来的一般。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节节攀升,混着寻找不到总把头和道长的焦躁,在他胸腔里翻涌成骇人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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