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大街喷泉广场东侧人山人海,阳光像融化的黄金泼洒在喷泉广场,女神雕像喷出的水柱在半空织成晶亮的水幕,折射出细碎的彩虹。那些海神雕像肌肉线条遒劲,海水从她高举的水瓶中奔涌而出,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水珠飞溅到围观人群的梢眉间,带来一丝微凉。女人抱着小卡玛什边往人群里挤着,粗布裙摆扫过旁人沾着泥点的靴筒,裙摆上补丁摞补丁的针脚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她声嘶力竭地大喊,嗓音被鼎沸的人声撕得破碎道:“让开、让开,孩子来了、孩子来了”她的辫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哭丧声像把钝刀割着围观者的耳膜,那辫用褪色的红绳系着,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几缕散乱的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上。
终于,小卡玛什被抱着来到了人群中间,挤开的缝隙很快又被黑压压的人头填满,人们呼出的白气与清晨的寒气交织,在半空形成朦胧的雾霭。而诺茨拉德被绑在油亮的橡木刑架上,橡木因岁月侵蚀呈现出深沉的赭红色,表面被摩挲得光滑如镜,手腕被浸过蜡的麻绳勒出深痕,那麻绳泛着暗黄色,蜡质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脚下堆满劈砍整齐的山毛榉木柴,每根木柴都码放得如同士兵的队列,散着潮湿的树汁气味,缝隙间还能看到几簇深绿色的苔藓。木柴前反绑跪着那几名殴打了老冯格的军士,他们的皮甲被扯破,露出淤青的脊背,皮甲上的铜钉散落一地,在石板路上叮当作响,脊背的淤青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紫色,像是被暴雨淋透的茄花。
刑架上的诺茨拉德抬起头,锁链在他脖颈间出细碎的声响,那锁链由粗铁环连接,每个铁环上都刻着模糊的虔世会符文。他看了眼女人抱着的小卡玛什,干裂的嘴唇向上弯起,向孩子眨眨眼、歪歪下巴地笑笑,那笑容像冬日寒梅,在肃杀的刑场上绽放出一丝暖意,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昨夜的霜花,眼神温柔得仿佛能融化坚冰。
女人突然将小卡玛什举到空中,孩子的棉布襁褓被风吹得鼓鼓囊囊,襁褓上绣着褪色的小太阳图案,是用粗棉线一针一线缝上去的。她向着人群四下转转,又正对坐在观刑椅上的查理尼二世大喊,唾沫星子在阳光下划出银线道:“让这无辜的孩子会看着是谁烧死了他的父亲!”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广场上空的鸽子扑棱棱飞起,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查理尼二世坐在铺着猩红天鹅绒的观刑椅上,金色的王冠歪向一边,王冠上镶嵌的紫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幽紫的光,他仇恨地望着这个女人,瞳孔里仿佛要喷出火来,眼白里布满了血丝。随即他烦躁地向身后甩甩脸示意。
几名救济院的修女穿着灰色粗布袍,快步上前,将小卡玛什抢到怀里,孩子的哭声瞬间变成惊恐的尖叫,小拳头在空中胡乱挥舞着。而这个女人也被铁甲兵捆绑押到了木架前,铁链拖地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铁链在广场凹凸的鹅卵石板路上拖出一串串火星。
身材高大的巨石城法务官戴文走上前,漆黑色的法袍下摆扫过木柴堆,法袍边缘绣着金色的天平纹章,在风中轻轻晃荡。他拿着印有双狮戒指印鉴的判决书,羊皮纸在风中簌簌作响,纸页边缘因频繁翻阅而卷起毛边。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时断时续道:“巨石城属民诺茨拉德,出关越界私自结交厄姆尼王;擅自施善鼓噪收买民心,在各城邦散布不实言论,对王室成员蔑称成习,并借师生之谊掣肘王室国事,师权逾王权;其虽清贫而德高虽目远而求真”法务官读着读着,喉结猛地滚动,不禁停了下来,并回头看着查理尼二世,额角的汗珠顺着他饱经风霜的脸颊滑落,滴在羊皮纸上,将“德高”二字晕染得模糊不清。
查理尼二世用镶嵌着蓝宝石的指节敲击着椅子扶手,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示意继续读下去,并用手不停揉捏着自己太阳穴,那里的青筋突突直跳,仿佛有只小虫在皮下蠕动,他额前的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脸色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法务官戴文舔舔干裂的嘴唇,嘴唇上裂开几道血口,清清嗓子又读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道:“但终究不抵其劣迹斑斑,为了帝国长治久安,现其决定对自己施以火刑,予以予以昭示人间正道,以警后人。”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人群的窃窃私语中,人群中出阵阵低语,像秋风吹过麦田,沙沙作响,有人摇头叹息,有人窃窃私语,还有人紧握着拳头。
在旁边观刑的老冯格拄着象牙柄手杖,杖头雕刻的狮眼睛镶嵌着暗红玛瑙,他脸上的乌眼青像团化开的墨汁,从颧骨蔓延到下颌,他紧皱眉头,走到查理尼二世面前弯腰低声道,光光的下巴几乎蹭到这位君王的绣金披风道:“王上,这份宣判书不会是他自己写的吧?”他的语气里充满怀疑,唾沫星子溅在国王的靴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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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尼二世看看乌眼青的老冯格,右手无名指上的紫晶戒指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点点头,语气里带着疲惫道:“他曾经是我的老师,而且善于书写,你就当是封遗愿吧!”他的声线沙哑,喉结滚动时,金质项链上的太阳吊坠在天鹅绒领口若隐若现。
老冯格气急败坏道,手杖重重杵在石板路上,杖尖迸出几点火星道:“他居然没写冒犯我的罪状,殴打主教可是重罪。”他的鼻尖因愤怒而皱起,露出泛黄的牙齿,左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查理尼二世不耐烦地靠进椅子里,猩红天鹅绒坐垫被压出深深的褶皱,瞥了眼老冯格道,语气里满是厌恶道:“他都快死了,你还吹毛求疵什么?况且现在巨石城臣民有一多半还在信仰契卑洛众神,别在这个时候找麻烦。”说着站起身走到刑架前,绣金短靴踩在木柴上出“咯吱”的声响,靴底的铁钉碾过木柴表面,留下深色的划痕。他盯着诺茨拉德那张精力充沛的脸——尽管额角渗血,眼神却依旧明亮如炬,于是凑近低声道道:“您道个歉有那么难吗?只需要一句,您就可以被判处流放,我资助你去周游列国!”他的呼吸中带着葡萄酒与葛缕子香的混合气味,温热的气息拂过诺茨拉德沾满尘土的鬓角。
诺茨拉德微笑道,干裂的嘴唇裂开细小的血口,牙齿在阳光下白得刺眼道:“宁可死,不受辱!”他的声音不大,却笃定如铁,喉结起伏时,脖颈上的麻绳勒痕渗出淡淡血珠,在橡木刑架上洇出深色的印记。
查理尼二世瞪着眼珠呆愣良久,眼白里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眼睑因疲惫而微微颤抖,无奈点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道:“好吧、好吧,好吧!”他转身时,王冠上的珍珠坠子撞在肩甲上,出清越的“叮当”声。
老冯格看着查理尼二世面带苦楚地离开刑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露出后槽牙上的烟渍,喜不胜收地嘟囔着,声音里满是嘲讽道:“好感人的师生情呀!让烈火来见证吧。”说着快步走上前,黑色法袍下摆扫过木柴堆,扬起细小的木屑,道道:“我来给受刑人施洗,洗去他过去的罪恶,希望他来生能重新做人!”说完用粗陶碗盛着浑浊的水——水面漂浮着几片枯叶与不知名的絮状物,在诺茨拉德额头和脸上涂抹,水珠顺着诺茨拉德纵横的皱纹滑落,渗入他破烂的衣领。他又借机将个黑色的东西塞进他嘴里,动作快如闪电,最后咬牙切齿地将水泼在诺茨拉德脸上,水花四溅,却招来了如潮水般涌来的嘘声,人群中抛出的烂菜叶与石子噼里啪啦砸在木柴堆上,有枚石子擦过老冯格的耳际,惊得他脖颈一缩。
老冯格毫不在意人群的反应,喉间出“嗬嗬”的笑声,嘿嘿笑着凑近诺茨拉德低声道,几乎贴着诺茨拉德的脸道:“威望先生,慢慢享受火焰的洗礼吧!”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甚至刻意向这位即将受刑的人吹了几口熏人的口气。
诺茨拉德下意识地偏过头躲着那如毒般的口臭,随即微笑着回过头,嚼了嚼冯格塞进自己嘴里的东西,突然扬扬眉毛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道:“乌喉果干?”那黑色的果实带着苦涩的汁液,在他舌尖蔓延开来,一股辛辣的灼热感从喉咙直窜鼻腔,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胸腔震动时,绑在刑架上的麻绳出“吱呀”的呻吟。
老冯格咬牙切齿道,嘴角因用力而抽搐,露出后槽牙上的结实黑斑:“它能让你身体更亢奋和敏感,让你仔细体会火苗的味道!”说着迫不及待地弯腰,膝盖骨出“咔嗒”的轻响,手指颤抖着去够腰间的火签盒——那皮革盒子上烫金的圣像已被摩挲得模糊不清,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宴饮时的暗红酒渍。
诺茨拉德开始慢慢咀嚼着嘴里的乌喉果,深紫色的果肉在舌尖碾出苦涩的汁液,他向在自己面前弯腰点火的老冯格不屑笑道,唾沫星子混着果液飞溅到对方锃亮的皮靴上:“吾之现在,汝之将来,为此我更应该好好体会!”说罢面无惧色地抬起头,乱间沾着的草屑被风吹散,阳光穿过他凌乱的丝,在瞳孔里映出跳跃的光斑,宛如燃烧的星火。
法务官戴文目瞪口呆地望着擅自点火的老冯格,漆黑色法袍的袍角扫过木柴堆,出“簌簌”声响,惊起几只藏匿其中的甲虫。他想上前阻拦,却被几个武装修士伸出的长戟拦住,冰冷的金属戟尖在阳光下划出交错的寒光,碰撞声“当啷”作响,在空旷的广场上空回荡。
查理尼二世愤怒起身,猩红天鹅绒包裹的王座被带得出“吱呀”声响,绣金椅背上的飞狮纹章因剧烈动作而扬起细密的灰尘。刚想说话,但老冯格已经将浸满松脂的火把掷向木柴堆,“轰”的一声爆响,橙红色的火舌裹挟着硫磺粉、松脂的青烟窜起,瞬间舔舐着诺茨拉德的粗布衣摆,布料遇火蜷曲,爆出“噼啪”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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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茨拉德昂起头,火光照得他脸颊通红,仿佛涂了层滚烫的釉彩,面容因高温扭曲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在灼人的热气中迅卷曲成焦黑色,像两只蜷缩的飞蛾。
人们不忍直视地纷纷将脸扭到一边,粗布衣衫摩擦出“沙沙”声响,有人用肮脏的袖口捂住口鼻,有人偷偷抹着眼泪。小卡玛什睁着蓝色清澈的大眼睛,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像两颗将坠未坠的蓝宝石,看着养父诺茨拉德在烈火中挣扎——襁褓上用金线绣的太阳图案,正被飞溅的火星烫出细密的焦洞,如同被蛀空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