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强烈的、想要分担的冲动驱使着她。
连续两次顺畅地叫出“爱音”,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仿佛某种无形的隔阂被打破了。
黑暗中,爱音沉默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
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滑过爱音冰冷的心底,但随即被更现实的担忧覆盖。
工作?
她才多大……那双细胳膊细腿,在居酒屋能干什么?
被醉鬼骚扰怎么办?
……便利店?
夜班太危险……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但另一种更陌生的感觉也随之涌现——一种沉重的、却让她冰冷胸腔微微暖的依赖感*。
这个小姑娘,这个刚失去一切、自己都还摇摇欲坠的孩子,在想着要帮她分担?
不是索取,而是给予?
这感觉太陌生,也太……珍贵。
说“不想只靠我”……呵,明明自己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鬼……
“再说吧。”爱音最终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也许是欣慰?
“先睡你的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她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答应。
她走到自己的地铺边,慢慢躺下。
粗糙的榻榻米透过薄薄的垫子硌着她的背,远不如床舒服,但她的心却奇异地感到一丝安稳。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祥子躺在残留着爱音气息的床上,身体虽然还因为之前的拥抱和此刻的悸动而有些僵硬,但一种奇异的、久违的安全感正缓慢地包裹着她。
她听着不远处地铺上爱音平稳下来的呼吸声,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睁着,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失而复得的、被小心呵护的温暖。
身体深处的躁动,在这份沉甸甸的的关怀下,似乎也暂时蛰伏了,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依恋。
明天……一定要找到工作……为了爱音……
城市的脉动在窗外低吼,一种永不停歇的、病态的嗡鸣,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霓虹的残光透过蒙尘的窗玻璃,在千早爱音狭小的公寓里涂抹出斑驳陆离、意义不明的色块,像泼洒在廉价画布上的劣质油彩。
光晕的边缘爬过墙角堆积的空酒瓶,滑过蒙尘的设计图纸卷筒,最终落在蜷缩在单人床上的少女身上。
丰川祥子睡得很不安稳。
身下是爱音残留的气息——烟草的苦涩、廉价香水的余韵,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成年女性的、疲惫而复杂的气味。
这气息包裹着她,与身下床垫那点微不足道的柔软一起,构成一种陌生又虚幻的安全感。
然而,父亲颈上那道深紫色的勒痕,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总在意识沉沦的边缘骤然窜出,死死缠绕住她的梦境。
她猛地抽动一下,金色的眼睫在昏暗中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翼。
地铺上传来细微的响动。
爱音翻了个身,粗糙的榻榻米摩擦着薄薄的垫子,出沙哑的呻吟。
她没睡着。
银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毫无焦距地望着低矮的天花板,那里只有一片混沌的、被污渍浸染的黑暗。
指尖残留着刚才拥抱少女时,那单薄肩膀的触感,以及那瞬间僵硬后滚烫的温度。
那温度,烫得她心口慌,像握着一块刚从灰烬里扒出来的炭。
“不想只靠爱音……”
少女那干涩却带着决绝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爱音无声地扯了扯嘴角,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靠?
多么奢侈又天真的词。
她自己都像一根漂浮在污水里的朽木,随时可能沉没,又有什么资格让人依靠?
工作?
那双洗得白能做什么?
在居酒屋被醉醺醺的男人们油腻的目光舔舐?
在便利店深夜的寒风中瑟瑟抖,警惕着每一个路过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