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室有亲的,除了王家,还能是谁?
而楚元河当初继位,第一件事便决定收服西北三十六部,朝中大臣当他是少年意气,不知死活,无一人赞成,可结果呢。
他打下了西北辽阔的疆域,源源不断的物产输送至大梁国土,粮食盐价趋于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唯一受到利益侵害的,便是不能趁机哄抬粮盐的世家大族,断了他们趁乱炒起盐价粮价的敛财之路。
又因他威名赫赫,四海臣服,至少他在位期间,可保大梁数十年的安定。
他不再是初登基时,任人摆布的毛头小子。
“如今的大梁,是朕在马背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可不是靠这帮世家用嘴皮子打下的。”
所以这帮清流世家有意见又能如何?他要娶谁,他说了算。
太皇太后内心震撼,在她眼里,楚元河还是十几岁的模样,是需要靠她和世家扶持的小皇帝。
可转眼间,楚元河又确实变了,不到十年的光景,他的成长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可是……”
太皇太后仍不习惯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她更希望楚元河还是那个敬重她,依赖她的小皇帝,但她想了半天,却发现根本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语。
楚元河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冷声警告,“皇祖母最是看重礼教,要求世间女子遵从闺训,那皇祖母就该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
王家势大,只手遮天,甚至想越过他这个皇帝,就是犯了最大的忌讳,早晚要被清算。
“若皇祖母记不清自己的身份,再与王家有所牵扯,朕不介意送皇祖母重回娘家。”撂下最后一句警告,楚元河拂袖而去。
太皇太后站在高台之上愣了许久,才发觉双腿麻木,一屁股跌坐回去,好半晌,叹了口气,“哀家老了,没法再替他的父皇母后管教他了。”
嬷嬷赶紧过去搀扶,宽慰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看似行事乖张,不遵礼法,可自陛下登基后,做的桩桩件件皆是利国利民之举,如今不过是想娶个合心意的女子,太皇太后又何必严辞拒绝?”
主要是,拒绝不同意也没用,在嬷嬷看来,太皇太后确实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人也糊涂了。
这大梁本就是楚家的江山,太皇太后不向着楚家,反而向着王家,成何体统?
再为一个女子与陛下争执,对陛下的私事指指点点,管东管西,实非明智之举,依她看,太皇太后就该顺着陛下。
但这话嬷嬷也不敢说,只好提议太皇太后修复祖孙关系,“与其一味阻拦排斥,倒不如替陛下解决麻烦。”
太皇太后揉着胀痛的额角,静待下文。
嬷嬷打量她的神色,试探着说,“太皇太后不肯接纳县主,无非是因为县主曾与人有过婚姻,怕陛下娶了她,堵不住悠悠众口,可若这婚事作废……”
当初大理寺公堂之上,陛下准许赵清仪与李彻和离,可李彻宁死不肯写下和离书,始终差了最后一步,名不正言不顺。
既不肯和离,那不如索性解除婚约,就当这桩婚事不存在。
这倒是太皇太后从未考虑过的角度,她撩起褶皱的眼皮,“说下去。”
“当初公堂对峙,百姓们都清楚,县主从始至终并无过错,反倒是那李家忘恩负义,骗婚在先,李彻又为官不正,实在配不上县主,太皇太后可以做主,降下一道懿旨解除两家婚约,如此一来,县主便不算和离妇。”
此法算得上掩耳盗铃,但也确实是让赵清仪彻底摆脱李家的最好办法,更重要的是顺应民心,顺应帝心。
百姓们不认为县主有错,陛下也觉得县主清白,如此便够了。
至于朝臣那里,有太皇太后懿旨压着,明面上不敢议论是非,最多就是私下里说两句,那也无伤大雅,只要不闹到台面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要奴婢说,陛下或许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陛下乃一国之君,由他做主解除婚约,自己再迎县主入宫,少不得遭人攀咬,说陛下是强夺臣妻。”
但要是太皇太后出面,后续的流言蜚语便发酵不起来,毕竟不是陛下亲自去做的。
“太皇太后若肯出头,给县主一份体面,陛下定然要记您这份恩情。”
太皇太后认真思忖片刻,顿觉嬷嬷此言有理,又想到楚元河临走时那张臭脸,一副要和她这皇祖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妥协了。
挥挥手道,“就依你所言,择日颁旨吧。”
—
赵清仪回到家中,已近夜色。
一进揽月阁就让人紧闭院门,蓄好热水在房中沐浴净身,这次两个婢子早早被赶出去,更衣都是赵清仪自己完成。
她如今这幅身子,不堪入目,还是不要吓到婢子为好。
被“赶到”门外的婢子面面相觑,俏月今日待在府中,于是问檀月发生了何事。
檀月一直守在宫外,也不明所以地摇头,“县主出来得晚,路上催着车夫快些快些,就没了。”
“就没什么异常?”俏月狐疑。
向来聪明稳重的檀月陷入沉思,想了半天,要说异常……
脸有点红,头发有点乱,还换了身衣裳,这算么?
也不怪檀月,她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过去赵清仪又没和李彻圆过房,她不懂实属正常。
俏月最佩服檀月的脑子了,听她说没异常,便信以为真,旋即担忧地说,“哦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县主,今日我将衣服送去浆洗时,瞧见一个外院洒扫的婢子鬼鬼祟祟进来了。”
檀月立时警觉,询问细节。
俏月歪着脑袋,“我感觉她像是进来偷东西的,可是我检查过库房,里头值钱的物件一样没丢。”
不偷值钱的……
檀月恍然,“再去盘查一下,可有丢失县主的贴身之物。”
房间里,赵清仪已经顾不得其他了,艰难地褪。去衣衫,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雪一样白皙的肌肤上,布满斑驳的红痕,从上至下,无一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