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了看着洗碗工同厨子和伙计们说“明天见”,视线停在伙计身上,忽然觉得不应该叫他们一直当伙计。
薛理轻轻拍拍她的腰:“琢磨什么呢?”
林知了:“你看他们,如今二十岁左右,当伙计没人嘲讽,上楼下楼也跑得动。可是也不能四十岁以后还当伙计。”
薛理:“想做什么?”
林知了:“给账房准备的那间屋子一直空着,我想弄几张书桌,每日下午,亦或者晚上学认字学算数。个个都学会做拉面和烙饼。将来老了,也可以推个小车卖面。”
薛理在她耳边低声问:“皇宫里来的那俩也学?他们兴许是陛下派过来监视我们的。也许是别人撺掇的,只待从你这里学成后去丰庆楼。”
林知了:“所以说不教他们做菜。丰庆楼就算也做肉夹饼,也是羊肉!比我卖的贵,不用担心食客被他们抢走。”
薛理:“先前你想用慈恩寺的和尚。幸好他们不屑来店里伺候人。要是他们也来,你连他们一起教?”
林知了思索片刻:“同店里签长契,我就教。”
“店里用得着这么多厨子吗?”薛理问。
林知了被问住。
只因店里用不着。可是一旦伙计学会了,定然不再满足只当伙计,因为伙计的月薪远不如厨子多。月钱加赏钱,每月至少差两贯。一年下来就是二十贯,足够京师三口之家用上一年。
林知了低声说:“如果我办个学堂,只教家常菜,一年四季,每季六个菜,三种主食,可行吗?”
薛理:“为期一年?每月五百文?”
林知了微微摇头。
京师物价比丹阳贵多了,学堂提供食材,每月至少一贯。
薛理:“倘若束脩翻倍,一年下来就是十二贯。寻常百姓可供不起。”
“可以按月交钱。一个月两道菜一种主食。即便只学一个月,也可以在街角支个摊位。”林知了越想越觉得她的这个法子可行,“她们有一技之长,我也赚到钱。利人利己,多好!”
薛理不想泼冷水:“若是这样定会有很多人报名。届时你要买一处房子作为学堂。林掌柜,我们家的大房子还没着落呢。”
林知了闻言冷静下来,忍不住抱怨:“皇帝真吝啬。‘庐州府’和‘安王府’两个案子收上来的钱财至少有千万贯吧?都不舍得赏你几百贯。”
薛理:“你的想法很好。如今还是踏踏实实赚钱吧。识字算数这些事,他们当中有人读过几本书,叫他们自己安排。至于伙计的事,等你的厨子学堂开了,他们再学也不迟。以你赚钱的速度,不会叫他们等太久。”
提到赚钱,林知了想起她不能把仁和楼交给外人。即便要交出去,也要等她的厨师学校办起来,仁和楼的那些菜不再是秘密。否则被人捷足先登,她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知了:“你说得对。这事最少要等我们买了新房再说。”
薛理看看天色:“我去接飞奴?”
林知了点头:“鱼儿待会跟人学做衣裳。我们等她踏踏实实学半个时辰再回去。”
“你回屋歇会儿。”薛理说完就去崇仁坊。
崇仁坊离皇城太近,如今又是青天白日,亡命之徒也不敢在此行凶,除非他九族没人了。是以薛理没有带兵刃,慢慢悠悠到学堂门口。
等了约莫半炷香,林飞奴出现在院中。他抬眼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惊呼一声“姐夫”,转向章元朗:“我姐夫回来了!”
章元朗吓一跳,心说,用得着这么高兴吗。
又不是皇帝来了!
到门外,章元朗不敢腹诽,规规矩矩行礼,喊一声:“薛大人!”
薛理微微颔首:“没人接你?”
章元朗:“我又不乱跑。我也不出崇仁坊。”
薛理朝夏子乔看去:“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夏子乔摇摇头:“我和同学一起。”
薛理拿走林飞奴的书包,林飞奴把他的蹴鞠从网兜里拿出来,边走边踢:“姐夫,你不忙吗?怎么有时间来接我啊?”
薛理说他可以休息几日。
少年低声说一句:“算他有良心!”
薛理想笑:“胆大包天!谁都敢埋怨!”
“本来就是。”少年小声嘀咕,“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马儿吃饱饭。要我说,几天都少了,最少半个月。”
薛理拉住少年:“看着路!”
少年抬脚把蹴鞠踢起来,用胸口接住。薛理见状终于明白为何全家只有他日日去学堂,什么活都不做,反而衣服最脏。
薛理记得他像林飞奴这么大,只知道读书,为了早日考中秀才给家人减轻负担。
如今回想起来,他的幼年和少年时期,除了书好像没有别的。薛理不禁感到可惜,希望可以重来。
然而不可能!
能大梦一场已是上天眷顾。
因此薛理不希望小舅子将来回想起来脑海里只有书籍,就不舍得数落他把衣服弄脏了。
哪怕衣衫破了也无妨,反正林掌柜买得起!
出了崇仁坊南门,准备往东去仁和楼,薛理不由得停下。
林飞奴顺着他的目光朝南,正是同东市一路之隔的平康坊:“姐夫,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