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气得又拿出一串钱甩到柜台上。
林飞奴忍不住说:“只许他劝我们息事宁人,却不许我们反过来劝他?这是什么人啊?”
林知了:“这种人啊,要是在家里,就是自家孩子被打,他还要怪孩子不够忍让!他会说,你见着人家绕道走,人家还能绕道打你不成。”
林飞奴皱眉:“这是什么逻辑?我带着荷包去市场,钱被偷了,还怪我不应该腰挂荷包招摇过市?”
林知了摇摇头:“不会怪你招摇过市。你敢怀疑是番邦人偷的,他会说不可能是外宾!定是街上的地痞流氓所为!在他眼中番邦就没有坏人!”
林飞奴难以置信:“时常侵扰我们边民的胡人是什么?难道不是人?”
林知了:“他会说,胡人定有苦衷。他若为礼部尚书,定会叫陛下向胡人赠钱赠粮!”
林飞奴震惊:“真的?”
林知了笑着摸摸弟弟的脑袋:“我猜的啊。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是这样想的,还是要面子,趁机在番邦来使面前装大度,彰显我朝乃礼仪之邦。”
林飞奴:“那不就是——”
“慷他人之慨!”林知了说出来不禁懊恼,“我刚才就不应该拆沙琪玛,应当叫他给番邦来使买两份。”
食客过来付钱:“他会叫你送两份。你叫他出钱,他只会数落你吝啬!”
林知了笑着接过钱:“也许吧?正好吗?”
食客下意识回头看一下一干二净的碗碟,“刚好。”
林知了:“——尝尝沙琪玛?”
食客微微摇头:“吃饱了。这个沙琪玛太甜。我刚才就吃指甲盖那么一点,喝了半碗面汤才把甜味冲下去!那些番邦人竟然吃得一干二净!我不信这么没吃过好东西的样子是番邦来使!”
林知了心说,吃过好东西,不等于不想占便宜吃免费的。
“我也怀疑他们不是!”哪怕看出是番邦使臣,众目睽睽之下,林知了也不能认,“在刚才那人眼中,长相异域就是番邦来使。殊不知我朝幅员辽阔,西北和西南百姓长相衣着也和我们有很大不同。”
食客:“你的意思,他们有可能是我朝百姓?”
林知了点头。
食客愕然,感到荒谬:“倘若真是这样,他说什么两国邦交,岂不是——?”
林知了毫不客气地说:“先入为主,又自以为是!”
食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替那人感到尴尬好一会,忍不住开口:“这事——但愿真是番邦来使。否则那人刚才的那番话得多可笑。”
林知了:“他若不卑不亢,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闹出笑话不是吗?”
食客点点头,神色复杂地出去。
许多食客一辈子没出过长安地界,只听说过边民和中原百姓长得不一样,因为很少看到,经常忘记这一点,近日看到异域长相就潜意识认为是番邦来客。
因此林知了的这番话令许多食客汗颜。
林知了见好就收。
在楼梯口的三人下来。
林飞奴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阿姐,就是那位老先生。
林知了顺着弟弟视线移向楼梯口,三人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伙计。
伙计报账,三人中三十来岁的男子掏钱。
林知了接过碎银子过一下秤,找他十几文,才问买不买沙琪玛。
老先生看到柜台上的四份点心:“这便是我们的吧?”
林知了点头。三人中仆从打扮的小子拿走沙琪玛,中年男子又给一块碎银。林知了依然过称找零。
拿到钱三人就出去,没有多余的寒暄。
三人寡言少语的样子显得很严肃,导致离柜台较近的食客都不敢肆意谈笑。人走远了,离柜台仅仅三步的食客勾头问:“林掌柜,这三人看起来不一般,什么路子?”
林知了微微摇头:“我没印象。”问伙计,“以前来过吗?”
伙计摇头:“没有!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过来。”
林知了对食客说:“可能跟我和大家不熟,不知道说什么吧。”
坐在一楼的食客十个有九个健谈,在他们看来不熟才要多聊聊。因为不熟就不搭理别人,如何交友。
食客无法理解林知了的这番说辞,就说:“我刚才看到那个老先生的衣料上有暗纹,应当同咱们不一样。”
邻桌食客调侃:“谁跟你是咱们?你是不是忘了,林掌柜还是薛夫人!”
食客忘了,顿时有些窘迫。
林知了:“别多想,他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早已致仕!”
食客下意识问:“为何这样说?”
林知了:“今日初八,非休沐日,今早也是年后第一天上朝,京师又有那么多番邦使臣,上至陛下下到各府厨娘,这个时候都没有时间出来打牙祭!”
食客对已经退休的老人不感兴趣,闻言吃掉最后一口面,给伙计十八文就起身离去。
待所有客人离开,沙琪玛还剩五份,花生糖卖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