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未等他们启归京,噩耗便传到了边疆。
皇帝殡天,留下遗诏传位于皇五子齐王纪凌。
紧跟着,传闻中皇帝留下的圣旨便送到了北地,要求安亲王和晋阳王交出手中所有虎符,即刻启程带忠勇公遗体归京。
圣旨刚被展开读了半句,便被人抢去撕成了两半。
于是京城昭告天下:晋阳王勾结漠北开战,抗旨不尊,欲挟兵权谋逆。故夺其亲王封号,若依旧冥顽不灵,将派大兵清剿。
“左丞这是撕破脸皮喽。”
皇宫里面处处缟素,玉阳真人却依旧穿着那身淡青色的道袍,揣着手与五全在观星楼上说话。
如今也就这处地方能寻个自在清净。
“你和丽妃娘娘,当真不给自己留条后路?”玉阳似笑非笑,要知道,即使两人给赵康提供了机会幽禁吴王,也成功拖垮了皇帝的身体,事后赵康如果翻脸不认人,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五全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真人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些人,哪里有后路可言,能活一日便是天大的幸运了。”
“新君的登基大典在哪一天?”
虽然知道玉阳是在明知故问,五全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五日后,承天殿都已经打扫出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
宫城的另一侧,宋玉荣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口,她小心翼翼绕开值守的禁卫,往紫宸殿的方向去。
脑海里又回想起吴王和她说的话。
深宫寂寥,她本有鸿鹄之志,却奈何皇帝实在年迈,又对她毫无兴趣,可宋玉荣决不允许自己蹉跎年华,等到皇帝殡天,像她这种没有子嗣的后妃,便如同尘埃一样,只能永远被人踩在脚下。更不要说中秋宴一事后,等萧贵妃查明一切,她只会更加生不如死。
所以吴王的消息送到时,宋玉荣没纠结太久便答应了。
她会做吴王的眼线,在昭宁宫受罚的时候,时刻帮他盯紧萧贵妃的动向。可她也有一个条件,她要一个孩子,吴王的孩子。
吴王答应了。
纵使对方从来都是以轻贱的态度对待她,可宋玉荣知道,只有忍耐,才会有转圜的机会。
皇帝突然病重后,宋玉荣急忙将这段时间昭宁宫异常的往来告诉了吴王府上。
消息很快传了回来,吴王要她势必拖延新君登基,其中一个任务,便是将紫宸殿中的传国玉玺偷出去。
宋玉荣尖锐地咒骂了纪沐,这件事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可今日本是试探性来看看,却发现一路上的禁卫布防甚是松散,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她就已经来到了紫宸殿的后门。
天寒地冻,路上也没什么人影。
宋玉荣一咬牙,决定拼一把,等到吴王上位,她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摸了摸小腹的位置,宋玉荣绕过影墙,潜了进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原本站立位置侧边的楼阁上,穿着一身内侍服饰的五全站在那里漏出了半张脸,双手拢在袖中,神色冰冷如霜。
玉玺就放在那个位置!
宋玉荣欣喜万分,将那枚拳头大小的玉玺放在了衣襟中。
她深吸一口气,贪恋地看了一眼紫宸殿中华贵威严的装潢,转身离去。
半响过后,宫城东侧的偏门处,一排宫女太监排着队接受出宫的搜查。
有名宫女脸上盖着白纱,引起了侍卫的注意。
他走上前去:“你!哪个宫的?脸上戴的什么东西?”
那宫女唯唯诺诺,声细如蚊:“奴婢是内九局浣衣坊的,身上染了病,公公说让奴婢去宫外抓点药。大人,您行行好。”
说着她一手撩开面纱的一侧,漏出几块狰狞骇人的红疮,一手取了个荷包,要往侍卫手里塞。
吓得那侍卫赶忙退后。
这事倒也不少见,宫女太监们厮混出了脏病,不敢声张便会偷偷去宫外治。
只是如今上面盯得紧,这侍卫用帕子隔着捏了荷包过来,一边心里思索该不该放人。
正要做决定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温润清朗的男声。
“这是在做什么?”
侍卫一扭头,发现是刚进中枢院不久的宁致远宁大人。
他赶忙行礼,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只说这宫女有出宫的令牌,但身上有病,半点没提那个荷包。
宁致远袖中的手掌攥紧,握着今晨收到的那张不知来处的纸条,思及所写内容,眼底一片晦涩。
面上装作不在意说了句原来如此,就与那侍卫闲谈起来,问了些出入的事宜,毕竟他如今常进出内宫,宁府离这个宫门最近,问些事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