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纪绡沉默不语,那魂魄似乎有些急了,又有点不满,哼了一声不说话了,过了几秒,语气带着些得意:“你叫纪绡啊,那我以后就叫纪晏好了,这个名字我喜欢!你可以叫我阿晏。”
“你怎么会知道……你能看到我的记忆?!”
纪绡双拳禁攥,心神俱震,这装神弄鬼的东西,留不得!
如今正是到了关紧的时候,几番周折打点好了上下,得到了一个金蝉脱壳离开京城的机会,若是被坏事,多年心血皆会付诸东流。
他已经尽力不去想,可这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想法也被对方捕捉到,笑意盈盈的声音也迟缓下去。
“你什么意思啊?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那个自顾自称呼自己为阿晏的外来魂魄似乎是生气了,再也不吱声。
一下子安静下来的脑海让纪绡有些不适,怀疑方才到底是不是幻觉。
他回味着,心头冒出些莫名其妙,那人生的什么气,初次相识他心中有所提防不是很正常的吗,难不成还要他对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百依百顺吗?
这么想着,纪绡觉得自己也有点毛病,要生气便生气,怎么他自己还反省起来了。
荒谬。
阿晏下一次出现,是三日后纪绡正在吃晚膳的时候。
桌上摆的清淡小菜和被送入口中的素粥看起来不合阿晏的胃口,被他嫌弃地啧了一声。
“怎么就吃这些啊?你还在……还在长身体呢。”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该怎么说,这句话被阿晏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
纪绡想装作没听到,但又回想起了两人共感这件事,颇为头痛地放下筷子。
他冷冷地想着:“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若是还不离去,别怪他去护国寺超度了这孤魂野鬼。
阿晏自然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不过阿晏清醒的时间并不多,除了之前的记忆,每次清醒后,也都不记得意识沉睡的时候纪绡做过什么,所以纪绡观察了一段时间,逐渐放心了一点。
其实他也只是诈一诈阿晏,如今他的处境,哪里是可以把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放在明面上去护国寺找人处理的,若是这么做了,第二日就会被以巫蛊祸国的罪名处死。
更何况他真的很忙,忙着培养自己的人手,忙着应付各种明枪暗箭,忙着装作一个无害又无能的皇子,减少来自皇帝与其余皇子的忌惮。
没有人能帮他,所有的事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做。
令他惊讶的是,阿晏对这些事情似乎很是熟悉,有些时候甚至会在不经意间猜对对方下一步会怎么做。
至于原因,还是那句话,阿晏自己也不知道。
可这种机会纪绡不可能放过,他放缓和了与对方相处时的态度,不经意引导阿晏说话的内容,再私下留意着,竟也猜中了数次敌对者的动向,得了好处。
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居然好了起来,闲聊之时,如同挚友一般亲近。
纪绡猜测阿晏生前应当是富贵人家出身,自小受尽宠爱重视长大,毕竟对方在吃穿用度上的讲究和谈吐时的眼界都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养出来的。
只是这想法他只会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思索,在阿晏面前,他只会顺着对方,承认两人就是一个人这件事,因为这样会让阿晏很开心。
阿晏开心了,他就可以套更多的话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离开京城,前往北地的那一日,阿晏的意识没有清醒。
快到中秋了,前几天阿晏还说从去岁冬至那天清醒过来后,这是两人要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他的生辰心愿就是去看宫外的灯会。
城外的山丘上,纪绡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有些没来由的心虚,当时为了安抚他就应了下来,等他醒来发现两人已不在京城,肯定会生气的。
少年早已显得沉稳冷静的脸上浮现了几分青涩的神态,他抿了下唇,想着等来年吧,等来年他找机会回京城一趟,小心些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天下中秋灯会,哪里都比不过京城的盛大繁华。
轻易拿旁的灯会补偿这一次,那人肯定又要闹。
他不想搞僵彼此的关系,毕竟他还需要阿晏。
万幸的是,阿晏醒来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颇感兴趣地催他在北地的军营中到处走走,他说他喜欢这里。
纪绡便放下心。
两人的第一次争吵,出现在到北地一年后,阿晏第一次能掌控这具身体的时候。
刚击退了漠北的骚扰,也算一场小小的胜仗,主将奖励他们这支小队可以去城内松快一晚。
大家都喝多了酒,纪绡作为新上任不久的小队长,有意和他们搞好关系,更是来者不拒,手里的酒杯就没空过。
席间吵闹,他听到阿晏劝他少喝点,但酒意上头,他也就没听。
下一秒,往口中送酒的手便停顿住。
纪绡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这只手,只能看着酒杯被放回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