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康的额头猛然触地,蒙冤受屈的样子不似作伪。
皇帝神色冷凝,刚要出声,殿门外突然传来嘈杂慌乱的声响,他皱着眉望去。
“陛下,军中急报!”
高德张急急推开房门,来不及告罪绕过了屏风,领了一名驿卒打扮背后插着一柄黄旗的人进来。
那人瘦小枯干,嘴唇干裂,跪地高举起一封文书,声音嘶哑:“陛下,北地军中急报,漠北异族五日前大举进犯我朝边境!”
上一名驿卒力竭从马上险些滚落的场景历历在目,跪地之人稳住心神,把头更低下去几分。
千里路,数十匹快马,五个日夜的疾驰。
所有的军情,都在这一封文书之中了。
皇帝身形一晃,踉跄着靠在了御案上,伸手指着:“拿过来!”
火漆被破开,北地军驻守的副将胡忠义将边疆军情尽数奏报,后面还盖着安亲王的王印与兵令印信。
五日前,北地下了一场秋雨。
北地军统帅梁昌被抽调到西边领兵后,军中大小事宜尽数交由副将胡忠义处理。
当然,安亲王的尊驾还在军中,所以事情都要报给他老人家知晓定论。
胡忠义按照梁昌走之前的吩咐,时常上奏请京中下令派兵搜寻漠北异族的踪迹,可封封奏折如石沉大海,全数留中不发。
眼看秋收的日子就靠近了,他只能增加巡逻和值守的轮次,日夜警惕。
但耐不住军中有部分营帐的风气日益颓靡,前几日去巡查时,他还抓到了几个聚在一起赌。钱的当值兵卒。
胡忠义是想重罚的,但这几人明面上是归属安亲王管辖,又有勋贵撑腰,一番推诿后,最终不了了之,每人象征性领了十五军棍。
秋雨一下,人便越发容易困倦。
敌袭当夜,胡忠义本就没睡好,早先梁昌告知过他近来要多加小心,边防多年安稳,虽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他依旧产生了不安的情绪。
北地军已经近十年未经历过大战了。兵力久置而废,这道理他都明白。
因此,斥候冒雨将业城接连几日消息断绝,疑似失陷的军报传来时,胡忠义在短暂的震惊后很快回过了神。
终究还是来了,他有些悲凉地想着,起身持剑,剑尖在空气中划过,亮白的光刺破了军营沉寂的夜。
中军大营中,刚从温暖舒适的裘被中被叫醒,安亲王纪综满脸困倦。
他年纪也不小了,本该回京颐养天年,可惜了,当今没几个能放心用的宗室之人。
纪综本身也不是什么天资不凡的人,不然也活不到现在。他就想老老实实做个军中吉祥物,但奈何总要做点事给上面那位看,所以只能时不时插手几件军务。
可若说起打仗……
纪综轻咳两声:“胡副将,人也都到齐了,关于业城的敌情,是不是可以说了?”
胡忠义霍然起身,走到舆图前,伸手指向业城的位置,环视一周,声音洪亮:“按照惯例,几座边城每隔两日便会传信一次,业城已有四日未有消息传出,我已派人前去刺探,想必消息很快便可得知。”
“漠北那群野人,能这么不声不响就把业城占了?别是闹了个乌龙吧。”
胡忠义双目紧盯说话的那人,嘴角绷紧:“张护军,战场上面向来是见小疑大,你说这话,可能担得起责!”
见对方悻悻住口,胡忠义转头看向安亲王:“总兵大人,若斥候所报消息属实,属下提议即刻八百里加急快报京城。漠北异族蛰伏多年,此番进犯势必所图甚大,以北地驻军连年缩减的兵力,恐怕不足以与之抗衡。”
安亲王抬手挠了挠脖子,下意识地反驳:“此事事关重大,当慎重决断……”
话说到一半,他一个激灵,不对,现在可不是平日里争一个营两个营归属,亦或是军饷划分的时候,搞不好是要打仗的。
于是赶忙找补:“当然,事从权急,加急禀报京城是应该的。你去准备,本王即刻加盖印信。”
未过多久,先锋斥候回报,自高处窥见,业城内火烛混乱,人影纷杂,只是雨势愈急,看不真切。
胡忠义坐不住了,他一边吩咐人立马准备军报,一遍起身想去安排布防,可余光扫到安亲王,生生止住脚步,把情况又解释一遍。
还未说完,有人搀扶着一肩中箭的士兵,着急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