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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走水（第2页）

颇感无语，纪绡觉得自己没办法和这人沟通，也不想掺和进这对毫不知情的假父子之中去，他想赶紧出宫。

但却被纪凌拦着不让走。

如今这太监赶来报信，倒是帮他解决了个麻烦。

纪绡点点头：“公公带路吧。”

“装模作样。”一旁传来恶意的声音，他只当从未听到。

只是还未赶到皇庙附近，皇帝的旨意便又送到，让他们各自回王府，不要去惊扰先祖。

折腾了一圈，还是到了夜里裴青过来后，纪绡才知道了这件事的细节。

裴青赶来的时候，外面披着的薄斗篷上都能摸到潮湿的水意。

“皇庙本来是三班轮值，每班四人看守，可今日走水后去清查，才发现竟只有一人在负责此事。天干物燥，出了疏漏也在情理之中。”

“一人？”纪绡帮他松开了头顶的发冠，将束了一天的发丝放下来松泛一番，“可若是我没记错，掌管宗祀礼祭的部门，年年给六部报上去的都是最少十二人的奉例。”

裴青捉了他的手拉到胸前，看指尖上前段时间被刺破的伤处有没有留疤，细细检查了一番，才放心。

那伤处早就痊愈，看不出分毫痕迹。他却好似养成了习惯，喜欢捉来把玩一番。

纪绡见他不说话，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自那日裴青在他耳边说了纪凌并非皇室血脉，又说了要让纪氏的先祖都出来闹一闹，纪绡便暗自留意了皇庙那边的往来。

所以如今裴青一说，他便察觉到不对。

见他神色认真，裴青这才道：“殿下功课做的足，臣可不清楚。想知道的话，那就得问问左丞大人那边，到底是怎么管教的手下人。”

他口中的左丞，如今正在府中回想被皇帝斥责的场面。

他年纪如今也不小了，几乎是顺风顺水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被皇帝在这么多人面前骂成了孙子。

皇庙的空饷，是他手下的人私吞的，但每年孝敬给他的银子里，谁能保证没有这部分。

皇帝一清二楚。

当年纪绡中毒后，皇帝顺着查出除了吏部和工部的顾、安、徐三人外，朝中还有不少京官牵扯进了地方上官位的买卖之中。

但这些年他自以为暗中贬的贬、罚的罚，已经清理了大半，杀鸡儆猴的效果也不错，连年的名录都没再出过什么大问题。

但如今看来，哪里是管住了，分明是转到了更暗处，更是将手都伸向了皇室。

他一生气，就开始翻旧账。

“左丞，当年你公然违背朝中禁令，去开地下钱庄，朕已经是网开一面没有多加追究。如今你手下的人都敢把天家的值守空缺拿去变卖钱财，朕这个皇帝，做得怕是还没你这个左丞威风！”

赵康也没想到，这么一件事，能被皇帝记这么些年，心头也微微发凉，这是一件事，那过往的这么多年，到底还有多少大大小小不为人知的介怀。

但他明面上，只敢恭顺地认罪。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还有你们心里都在想什么！”皇帝抖着手指指了一圈，越发浑浊的眼中透着猜忌的光，“都觉得朕老了，不记事了，都等着你们的新主子上位呢！”

周围立马跪倒一地，他话中的心思，纵使是真的，谁敢承认？

皇帝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心中燃着无名的火，这些人，都以为掌握了他的软肋，都以为等来日齐王登基，便可以欺负他这个儿子软心肠，大把大把地往怀里揽财揽权。

他不会让这些人如愿的。

皇帝的神情越发癫狂，来日，等来日，他要带着这些人一起走！

……

又是一年中秋。

但不同的是，今年中秋也是晋阳王的冠礼。

亲王的冠礼，再怎么样，也要比皇子的隆重些。

为了不影响中秋宫宴，礼部本欲请示天子，将冠礼的时间稍作调整，但天子慈父心肠不愿误了吉时，示意他们将两件事合在一起办。

白日里，晋阳王在宗室族老的主持下，加冠成礼。身着褚色吉服，依次带上了油布冠、兽皮冠和素冠三顶冠帽，象征着已经成年，可以担任国之重任，可以参与宗族祭祀。

宗祠内，须发皆白的族老为他念出了礼部选定的字。

自今日起，亲近之人与君子之交，皆可称呼晋阳王为“纪晏”。

礼成之时，裴青站在宫城群落的另一端，抬眼望向那处高于殿宇的厚重建筑。

他抬起手伸在空中，掌心向上，却没有接到一颗雨珠。

眼神微动。

原来他冠礼的那一日，京城与北地不同，没有下着连绵的秋雨，也没有虎狼般的异族觊觎的眼神和带来的血腥味。

他缓缓收起掌心，心中的潮湿，似乎都飘荡在了朗朗秋风之中，又顺遂自然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宗祠的殿门前，纪绡身着厚重的吉服走了出来，他似是心有所感，抬手轻抚心口。

层层礼法之下，那里安放着一缕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