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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走水（第1页）

七月底的时候，宋府门前挂上了白色的灯笼，纷扬的纸钱在地上散落，刚搬的宅院门前，宽敞的官道上往来车马稀疏了不少。

下人们通通敛了神色，讳莫如深。

府里刚出的那位吴王妃，急病去世了。

外头人都道，是宋府担不起这天大的福气。

宫城的西侧门外，一顶小轿晃晃悠悠停在了门口处。

脸上戴着半截面纱的女子，随着前来接应的一个老嬷嬷并一个小太监，跨步进了宫城的门槛。

她的眼中，永远带着不甘。

……

吴王未过门的王妃去世了，这消息京里京外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连吴王在封地听到消息后伤心欲绝大病一场的痴情形象，也一并传开，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私下感叹其情深义重。

原本只是个模糊影子的吴王，在闺阁小姐们心中也逐渐鲜明起来。

自然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可听到小道消息，说吴王妃其实是被皇帝看上，迷了心窍强抢儿媳，把人纳进了后宫占为己有的时候，裴青也并不诧异。

他只是知道，一切都开始了。

这件事是巧合，亦或者是谁在背后操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借着这件事，有谁可以达成什么目的。

宋玉荣成功“攀龙附凤”，来到了天下权势的中心，去搏一条从未设想过的大道。

吴王借此将自己从一个本分无名的亲王，变成了人人交口称赞的君子形象。

皇帝，也会为此付出代价。他看重的声名光环，已然在人心中出现了缺口。只待将来时日绵长，逐渐溃烂。

那日收到吴王给纪绡传信的消息时，裴青是有些意外的。原来前世未有机会和心力去追查的谜底，竟然会有部分掌握在他手中。

可前世，这个出身并不显赫的皇子，早早便在权力的倾轧中沦为脚下白骨。想要在宫中除去这么一个人，对于一心为纪凌铺路的那些人来说，再轻松不过。

纵使他与生母张氏，在深宫中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

填补了心中的谜团。

可是裴青扪心自问，恨吗？

或许已经不恨了，或者说，是太久了，不想去恨了。

磨难与困顿嚼碎了咽下肚，越是回味便越觉得浑身的皮肉都泛着苦。在日复一日的挣扎中，裴青逐渐学会了将情绪罩在一层壳中。

诚如他的殿下所说，这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午夜梦回时魂牵梦萦想要回到的母亲怀抱，是被无数个人有意或无意一并摧毁掉的。

天家恩情的真假，权力衡量的试探，和贪而不厌的野心。

这些一并化作一柄毒刃，将他仅有的童年画上终结的刻痕。

萧贵妃、皇帝、张昭仪，或者说还有其他人。

对于他们，这一世裴青的情绪很淡，可他无法做到一件事。

他无法背叛当年的自己，和如今的纪绡。

他无法，也没有权力替他们去释怀。

又或许，是他心中始终无法熄灭的那捧灰烬，在作祟。

所以，他只能旁观天命再一次走向殊途同归的路线。

-

纪绡和纪凌僵持不下的时候，赶来的太监一路小跑着神情慌张地请他二人赶去皇庙。

天子的皇庙之行最终也未能圆满，本该三日后的吉日吉时前往祭祀，但偏偏今日皇庙外的守军发现了难以熄灭的滚滚浓烟。

皇庙走水了。

两人听到消息后，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方才纪绡与纪凌在太液池畔的宫道上遇见，纪凌突然伸手拦住了本要擦肩而过的纪绡。

他脸上带着讥讽的表情：“三皇兄可真是手段高明，用一个女人解决了这么多事。”

纪绡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让开。”

纪凌今日的情绪有些激动，质问纪绡为何要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又问他给了宋玉荣什么好处。

连番阻拦下，纪绡终于不耐烦，嗤笑了一声：“纪凌，我倒是想问问你，莫名其妙恨了我这么多年，到底是哪里得罪过你？如今你和纪沐争风吃醋惹了事，也要记到我头上。”

这个皇弟就比他小了两岁，当年两人也不是没有一起做过兄友弟恭的好兄弟，偏偏在他失势后处处针对，恨不得将他踩在脚底。

纪凌方才被皇帝斥责过，如今心中怒火中烧，却又带着说不明的心虚和恼怒。

又是这种表情，到了如今这种地步，纪绡他凭什么还能摆出这种高高在上审视所有人的表情，他凭什么！

“你心知肚明。”纪凌冷笑着道，“别以为我和吴王都被父皇斥责，你就有机会去觊觎东宫，简直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