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个人,先关着吧。”
没看到纪绡有什么反应,只是听到了一声回应的气音。
裴青没走过去,半倚靠在房门旁,开口问:“后面想怎么做?”
“祈安。”纪绡和他说着话,却又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以为,皇宫不是皇宫,只是我的家。”
裴青看着他散在耳后的一缕发,良久后垂下了眼,低沉地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母妃在的时候,父皇对我很好,他很爱我,当然,他更爱母妃,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纪绡笑了两声,轻松且畅快,心神都沉浸在儿时的愉悦中。
“所以我一开始很不理解,为什么人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另一个身份。”
“从父子,变成君臣。”
“我去找过他,但当时太监和嬷嬷们都说,他不会见我。到后面,我连太监和嬷嬷都见不到了。”
纪绡的肩膀向下垂着,语气轻飘飘的。
“他们都说,我娘生了怪病,所以连她我也见不到了。哦,我似乎没和你说过,母妃她私下里都是让我唤她娘亲的,她说她很久以前就想这样了。”
满室冷寂,火烛燃烧的光是唯一的热源,将冰冷融化出滚落的液体,被。干涸的地吞咽着。
“兰香宫的宫女给了刘三刀一大块金子,是买他的命。内九局的管事六安让他不必再去验尸,是救了他的命。”
“可我娘的命呢?”
他的声音再难掩饰,把这十几年里骨肉恩断后受尽的冷眼与失望化作苦楚,硬生生要从心头呕出一块血肉模糊的痂,好还了另一人强加在他身上的人伦因果。
裴青接住了他的话,眼神沉沉,只有最深处燃着灰烬中的余晖。
“兰香宫当年是萧梦玉的居所,可内九局……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祈安,你闭上眼好不好。”纪绡带着祈求的话音传出。
裴青闭上双眼,张开手臂。
声音从胸前不透缝隙的怀抱中,直直传入心脏,带着温热的颤动。
“只有他了,只有他了。”
“祈安,是不是很可笑,我的父皇,杀了我娘,又杀了我外祖满门,却好像他才是被全天下辜负的人。”
“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
裴青抬起手,从他的发顶缓缓向下轻抚,不重的力道,却好像彻底摧毁了纪绡强撑的情绪。他揪着手中的衣料,迫切想要将自己融入另一道坚不可摧的屏藩之中。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一直都在。”
他没睁开眼,却精准地低头吻去了纪绡眼角的一滴泪。
“但是,我更想让你干干净净地走你本该走的路,这些事,交给我做好不好?”
“不。”
纪绡推开了他,一个人重新站好。
睁开眼后,裴青只看到了他那双泛红却执着的双眼。
“他不配。”
不知道为什么,本该继续劝下去,可裴青却莫名地抬起嘴角笑了笑。
“他不配脏了你的手。”
“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失去所有珍重之物。”
“好。”裴青听到自己说,“你想做的这些,我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