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观在京郊,或者说,已经快要离开京城管辖的范围。
准确来讲,它从来都不在京城的管控中。
因为世人先知天安观,后知有晋。
这座道观具体是哪一年建起来的,无人知晓。如今最广为流传的一则传闻便是,当年太祖皇帝之所以能平定天下,就是因为得到了天安观中的一缕三清之气,显露了真命天子的身份。
当然,这只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趣谈。
真正能平定天下的唯有一样东西,那便是人心所向。
马车沿着官道上的车辙印缓缓向前行驶,平稳而泰然。
车中,纪绡换了一身低调的寻常锦衣,身前的小几上还放着一顶帷帽。
他今日是来陪着裴青上香的。
为了避人耳目,少不得要做些遮掩。
他移开视线,尽量避免和裴青对视。
否则一会儿三清之下失了仪态,总归是不敬。
只是偶尔看过去,便会发现裴青垂着眸子,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天安观前,马车只能停在山关口,里面有一道长长的通天阶,唯有人力可登。
一路上景色颇为清幽,深山之中气温寒凉,遍地芳菲来得迟了些,但却刚好迎接着前来的行人。
那顶帷帽仍安放在马车中。
裴青按住了他取帷帽的手:“不用戴了,今日只有你我。”
手微微一顿,纪绡虽久居深宫又离京两年,但对天安观亦是有所耳闻,此地不似寻常寺庙道观,权贵人家可以清场静修,但这里只怕是天子来了,也只比寻常香客多了些体面。
没和他直接解释,裴青与他携手上山。
“祈安今日来,可是要求什么?”
裴青摇了摇头:“只是到了时候,该来一趟。”
带着疑惑上了山,直到进了天安观的大殿,纪绡才确认今日果真只有他二人是来客。
金身之下,殿内只有一老道带着笑意迎接二人,待二人上了香,才开口。
“裴居士许久未来了,今日倒是带了位贵客。”
裴青微微颌首与他打了个招呼:“三年之期已到,我是来还愿的。”
他的话让老道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居士供奉的长生灯正巧可以添些灯油了。”
“劳烦带我们去吧。”
供奉长生灯的殿堂里,寂静清幽,浮沉着淡淡的清香与灯烛气味。
裴青执了灯油,将那盏供奉在中心位置的灯盏填满,神情柔和地望着。
纪绡有些欲言又止。
这盏灯,是为谁供的?为何从未听祈安说过。
“如今正主已经无恙归来,居士这灯可还要继续供着?”
裴青也不意外他为何这么说,点了点头:“权当添些福报吧。”
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囊带,递了过去。
老道笑眯眯收下,周身气息更加热情殷切。
两人如同打哑谜一样的对话,却让纪绡听懂了。
原来是为他供的。
西北虽是计划中的一环,但纪绡不是没有偷偷想过要放弃。
如今看来,谁都没有面上那样淡然处之,谁都有心中的百转千回。
祈安他何时信过这些。
老道见他愣神,自觉可以再做一笔添收,便凑上前去低语。
“我观这位居士似是有心中所忧之事,不如贫道我来为居士排解一二?”
纪绡皱了皱眉。
“玉阳真人。”裴青在一旁淡淡出声,“您还是这般喜好为人排忧。”
不知怎地,纪绡能看得出来,玉阳真人似乎对裴青有些敬畏,他这么一说话,对方便不再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