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这九城兵马司里除了陆指挥使,便只有本官任副使,你又是何人?”
被人质问是什么东西,那人脸色涨红了些,在众目睽睽之下挤出一句话:“下官是左营十四所的千户吴鞍。”
“哦——”裴青拖长尾调应了一声,然后抬眸看向陆睿:“陆指挥使,此人可是您的左膀右臂?”
陆睿面不改色:“都是司里的弟兄们,本使向来一视同仁。”
“指挥使大人果然公正严明,那就好办了。”裴青将手向后一伸,跟着一起来的随从很有眼色地递上了他先前解下的佩剑。
“吴鞍,你对上官出言不逊,若是按照规矩,一百道军棍是少不了的。但你既然喜欢凭真本事说话,那本官便给你这个机会。”
裴青握住剑鞘。
锵地一声,闪着寒芒的利刃被抽出来,在周人眼皮子底下展示了一番后再度没入鞘中。
“此剑为陛下所赐。本官不主动出手,百招以内你若能将此剑抽离出鞘,本官便即刻禀报陛下,退位让贤,这副指挥使的位置便让给你坐。”
话音落下,周围人的神色瞬间变了,一个千户不过是五品官,副指挥使可是从三品。
吴鞍盯着那柄剑,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虽然看到裴青强硬的态度有些后悔,但巨大的诱惑让他不得不跃跃欲试。
那可是百招。
陆睿眯起眼,小幅度地摆了摆手,周围顿时让开一圈,留出一块空地来。
摆好架势,吴鞍很是怠慢地拱了拱手:“副使大人,那便得罪了。”
说着没等裴青反应,便即刻贴身上去争抢他手中的剑。
也就是温左今日不在,不然怕是要在一旁默默捂住双目,不忍直视。
说多了都是泪,这种“你来抢我的东西,抢到了就给你什么什么”的桥段,这些年他见过太多次了。
最好的结果大抵就是鼻青脸肿地递上自己的脖子,成为裴大人的一条狗。
裴青几乎没有正眼去看吴鞍,只是举起剑鞘,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抽回去。
冰冷的剑鞘与皮肉刚一接触,凉意便瞬间转化为热,让吴鞍心中一惊,几乎要下意识地抽回手。
十指连心,指骨几欲碎裂的火辣疼痛让他气息不稳。
见他停了下来,裴青挪了挪脚步,笑得很柔和:“继续,说好了百招。”
随从脊背窜出一股寒意,将脖子缩了缩,看着吴鞍继续不知死活地向前冲。
只是裴青手中的剑鞘如同知晓他的心意,每次去抓,总会从反方向敲过来,如同耍猴一般。越是交手,吴鞍心中的退意便越蓬生,他想停下来,可用余光去看指挥使的神色,只能咬牙坚持。
渐渐地,吴鞍抱着手,缩在地上不动了,口中隐忍到极致的痛呼让气氛一度凝滞下来。
裴青上前仔细端详了一番,认真地提议:“看来吴千户没力气了,那不如让本官来代千户继续?”
说着将稳稳握在手中的剑鞘举起,便要向下劈。
一只手伸过来将其拦住。
陆睿脸色有些难看:“裴青,适可而止。”
“那好吧。”裴青将佩剑挂回腰侧,伸脚在地上人肿胀不堪的两手上碾了碾,对着陆睿展眉一笑:“可惜了,这位弟兄没这个福分,在场哪位若还想试试,本官随时奉陪。”
他的目光在陆睿腰侧的指挥使腰牌上兜了一圈,意有所指。
陆睿一瞬间先是阴沉了脸,转而又笑了起来,伸手搭上裴青的肩安抚性地拍了拍,又看向地上人啧了两声:“九城兵马司是陛下钦定的机要重地,岂能容人放肆。副使是陛下亲定,又怎能儿戏。来人,把吴鞍抬下去,革了他的千户。”
裴青突然偏过头去咳了一声,从他臂下脱离。随从见状忙取出一只瓷瓶,倒了药丸,与水囊一同递了过去。
将药丸咽下,裴青慢条斯理盖好了盖子,带着几分歉意:“真是不好意思,下官这身体还没恢复,指挥使见笑了。”
陆睿勾了勾唇角,绝口不提方才一事,将人带到了议事堂,召人来见。
裴青拿着任职文书,点了归属自己管辖的人马。副指挥使虽名义上归属陆睿管辖,实际上两者却都是直接向皇帝禀报诸事。
他分了权,双方暂且井水不犯河水。正如面上所言,都是为天子办事,分不出什么高低贵贱。
九城兵马司的事很快传回了宫中,皇帝毫不意外地点点头,与高德张感叹道:“这性子朕喜欢。”
天子的话,高德张只有奉承的份,虽对当日廊下一见仍心存异样,却不免说了不少好话。又寻了旁的事情来引开话题。
谈及皇帝寿辰,便免不得提到诸位皇子最近准备寿礼的动静。
想起儿子们,皇帝皱了皱眉,随即叹气:“凌儿倒是一向孝顺最得朕心,只是性子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