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酒意,许是月色,应当不是心意惑人。
纪绡这么想着,醉在了那潋滟的眸光中,微微仰头。
微凉的柔软抚平了他所有的酸涩心绪。
他等着被留在这一汪泉水之中独自失神。
可没有。
没有如他想得那般。
贴紧那一刹,裴青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默不作声,纵容了一切。
在怀中明月将离之际,他伸出了手,做了前世今生魂牵梦萦的动作。
他环住了天上那轮月。
唇上的力道陡然加重,一方似是不满足这浅尝辄止的交相辉映,将心中最后的那点温热光芒捧了出来,孤注一掷地献上去。
月辉颤了颤,放纵地沉溺在这片刻的纵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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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一声,盘碟瓷碗碎裂的声音在池畔响起。
裴青直起身,将酒意上涌的怀中人护住,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射向声音的来源。
他看到王山正缩着头紧贴着匍匐在地上,发着颤。
收回目光,就这一小会儿功夫,怀中人似乎已经浅浅睡去。
他将人抱了起来,缓步走出汤泉。
长长的水痕通向竹亭下,裴青把纪绡放在竹榻上,理了理他脸颊上粘着的发丝。
“你来做什么?”
王山哆嗦着说不出话,狠狠咬了舌头,才强加镇定:“奴,奴才来送醒酒汤。”
“送给土地公喝吗?”
出乎王山意料的,裴青没有大发雷霆他撞破了这隐秘,反倒是有了兴致调侃他的丑态。
“再取一份来。”
他如蒙大赦,赶忙胡乱收拾了一下面前的一片狼藉,小跑着去取。
到了膳房外,一左一右抽了自己两嘴巴子,这才不再发抖,然后背着手进去如往常那般气势十足。
“再装两份醒酒汤,手脚利索点!”
趁着脸上的浮肿还未冒出来,王山重新捧着一套与方才一模一样的汤水赶回竹亭。
路上半点没敢耽搁。
裴青也有些乏,这酒的后劲儿来得猛去得快,只是散开后让人昏昏欲睡。
但他还是端了一碗用汤匙一口一口喂给了半梦半醒的纪绡,或许是扰了好觉,对方有点不配合,但还是勉强喝了大半碗。
裴青松了口气,随手端起另一份。可尝了一口,他便皱起了眉头。
望向一直跪在一旁充当托盘架的王山,他没好气地说:“用往常的葛花散方子就行,怎么还加了橘皮?”
他讨厌这味道。
王山小心翼翼地说:“裴大人,这份是给殿下准备的,许是方才膳房的人装错了。”
“殿下往常用的不也是葛花散吗?”
“这……”王山有点犹豫,但怕惹烦了人,还是解释道:“殿下往常自己用的时候,更喜欢这加了橘皮的,只是大人在的时候会换成您常用的。”
他说完,却良久没有听到声音,悄悄抬头去看,发现裴大人左手端着瓷碗,正看着榻上的人。
那眼神太过复杂,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只是觉得似乎是有些不确定的困惑,又像是带着些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