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石村一间破烂的茅草屋外,有个疯疯癫癫的破落汉推开了朽烂的木门,踏进满是灰尘蛛网的房内,浑浊的眼珠里充斥着茫然。
“阿娘,玉兰……虎仔……”
他找到一个角落,将身体蜷缩在桌椅烂布堆成的“小棚子”里面,嘴里念叨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话。
屋外趴在墙上仔细听着的人直起腰,颇为不耐烦:“都几天了,跟了一路,这老疯子就没说过成句的话,上头到底让咱在这儿等什么啊?”
另一个高个子的人横了他一眼:“听命办事就完了,哪儿那么多话。”
高个子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辰,心中生出几分松快。
差不多到时候了,这件事办完拿了赏银,正好能去藏春坊快活快活,前几日新来的娘们儿看着就来劲。
云层酝酿了许久,天色逐渐侵染上了墨色,如同一只大掌将天地笼罩起来,只余下日光的影子。
起风了,潮闷的水汽被驱散流动起来,茅草屋在天地之间形单影只,立在山脚下,与铁石村的其余村舍越发疏远。
屋内的破落老汉撑在地上的手一哆嗦,抬起来用力将自己的衣襟拽了拽,裹紧了发抖的身躯。
高个子瞥见远处来了几抹黑影,带着正不明所以的同伴兴奋迎了上去。
“官爷,您们来了,这赏……”
他话未说完,一道银光闪过,带着热气的潮意瞬间喷涌而出,四散开来。
豆大的雨正巧砸落在地,冲开方才染上的一点殷红。
“娘的,什么鬼天气!”
闷声响起。
高个子的同伴张着嘴,正在往外跑的身影也是一僵,扑了下去。
“聒噪。”
蒙着脸的领头人一个眼神,同行的下属立刻上前将插在地上的刀用力拔了出来,顺势将脚下的躯体一踢,清开了路。
见头领没动作,那下属眼珠子一转:“大人,这点子事儿,小的们自己来就行,哪里劳烦得了您。”
头领冷冷看了他一眼,风将蒙面的黑巾吹起一个角度,露出了颧骨上的一点狰狞。
“此间事了,扫干净首尾,那边我自会替你讨功。”
屋里的老汉闭着眼,只听到木门刺啦一声被劈开,攥紧的手松开了几分,浑身筋骨都软了下去。
许久没有听到接下来的动静,他犹豫着睁开了眼,却在一霎那间看到了冷冽的刀光。
咣当—
刀身被撞击的声音响起,老汉浑身又是一哆嗦,瞪大了眼向前看。
眼前两道黑影纠缠起来,越来越多的马蹄声、呼和声混杂着风雨声传进屋内。
他两只浑浊的眼珠上齐齐映出被黑氅罩着的月白团花锦影。
“怀安!”
裴青收回被震得发麻的手腕,翻转之间又从左侧刺了出去。
他心中有些诧异,倒是许久未遇到过这种身手的人。
殊不知刀光剑影之间,对方更是心头大骇。
温左眼疾手快搜寻一番,发现了被黑衣人藏在身后的老汉,带着几个弟兄们冲了上去争抢起来。
暗一紧紧护卫在纪绡身侧,偶尔分神间盯两眼中间的局势。
裴青倒是在来往之间被挑起了几分兴趣,屋内空间着实狭窄,他也怕误伤了自己人,索性引着对方向院内打。
那黑衣领头人到了院子里本想先寻个机会遁开,却被缠得越发近,若不是怕漏了口音,险些就要破口大骂起来。
这他妈哪儿来的怪胎?!
早知道就办完公差顺道回去,何苦来这一趟!
裴青只觉得手脚都舒展开了,雨珠子不停地砸在他面上,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蜿蜒进领口也恍然不觉。
又一道剑风将对面人逼到院墙角,砸落了一地的干草茬子。对面一个鲤鱼打挺从侧面翻了出去,动作之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嘴边长长吹了一声。
只见一道灰色的骏影从某个角落窜了出来,黑衣人伸手抓住散下来的缰绳将自己甩了上去,又调转了马头向茅草屋的方向奔去。
裴青:“……”
他收回剑,起身也奔了过去。
草屋里,温左刚领着人将散落在地的黑衣人一个个绑起来,正盯着缩在墙角神神叨叨的老汉,一手挠头不知怎么处理。
这个,应该就是殿下说的宁阿了吧?
他正在想着,老汉身后破朽的草架子突然炸开,伸出一只大手拽着老汉的衣领就往外拖。
“草!”
温左骂了一声奔出屋去,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见自家裴大人已经翻身上马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