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朝中暗流涌动,顾太师缓缓起身回话:“陛下,决堤一案,工部自然难逃其咎。但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是派遣钦差前往九江府赈灾兼安抚民心。”
无论是何派系的臣子对这番话都点头赞同。
今年三月,西南土司作乱正是因为地龙翻身之灾,官府赈灾不力,态势愈演愈烈。西南贫瘠之地,一场动乱也耗费了朝廷兵力民力财力数十万计。如今东南发洪,若是安抚不当再生祸事,可谓是雪上加霜。
皇帝按下心中怒火,阴恻恻开口:“那诸位认为应当派何人前往呢?”
这可是个烂摊子。
工部尚书左康面露难色,此去赈灾,虽说是河堤失修引起的灾事,可赈灾上下需要打量的人事往来、物资分配却并非是他手下之人所擅长的。他将目光投向户部,却只得到一个恍若未视的背影。
见无人应声,顾太师迟疑片刻,看向赵康。这种事情,你这个左丞难道不应该出面谋定吗?
赵康心中也在权衡,对于九江府的那点事他有所耳闻,要派钦差前往,既不能是无能的应声虫,也不能用太过较真的贤臣能将,否则真查起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思来想去还未应答,朝臣中却有一人出列奏言。
“陛下,臣工部侍郎范忠贤。臣慎言,请陛下派遣转运司使并提刑司使一并前往。”
前半句是很中肯的提议,转运司向来负责漕运财政,于地方赈灾运粮,抚平物价之事上颇为熟稔,但是这提刑司一出却让人有些惊疑。
皇帝似是想到了什么:“提刑司是负责审讯查案的,范爱卿这般提议,是想说九江府决堤一事除了天灾,另有人祸吗?”
“臣不敢妄言。”
“呵呵。”皇帝随意笑了两声,却仍是有些不满意:“转运司的人虽有经验,但对于九江府的灾民来讲却少了几分威信。朕记得九江的府台也是年初才到任的吧。”
听他这么说,赵康心中却突然涌现一个令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念头。
一条大胆的计谋在他心中陡然成型。
于是他带着忧愁的神色出列,向皇帝深深拜服:“陛下所言极是,臣有一狂悖之言,不知当不当讲。”
皇帝见堂下是左丞在讲话,便只说让他知无不言。
赵康斟酌好了语句,再次拜倒在地:“此灾凶险万分,然九江府乃我晋朝通衢之地,不可不重视。民心难安,臣叩请陛下自宗室中择一身份贵重人选赋以转运司使之职,前往赈灾。如此方可彰显天恩浩荡。”
话音落下,大殿内落针可闻。
天子冠冕之下,是莫测的神色:“那左丞以为,该派哪位亲王前往呢?”
这京中的亲王拢共可就没剩几个。礼亲王是宗族的老人,年纪一大把怎么能去做赈灾这种活。安亲王远在北地,府里都是些没长大的子嗣。肃亲王就更不用提,身子弱到常年闭府不出。其余的亲王要么都是些透明人,要么就是纨绔享乐之辈。
当今上位之前,可是把能干的兄弟都清了个遍。
赵康慷慨而言:“陛下,臣以为应当从诸皇子之中挑选一人前去,既能安民,也可当做皇子入朝之前的历练。”
天子儿子不少,但如今能出面担事的也不过二三。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
“继续说。”
“陛下,五皇子乃萧贵妃所出,身份贵重,又素有贤名,臣以为应当派五皇子前去赈灾。”
他这般“举贤不避亲”,让众人心中都犯嘀咕。
这可不是个好差事,灾区又危险万分,怎么这老狐狸愿意将五皇子派出去?难不成他手上还有什么内幕消息?
此事虽凶险,但若是真能办好,既得了民心,又得了实绩。东宫未立,哪个皇子不眼馋这两样。
就连皇帝和顾太师也摸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想到重视的儿子,皇帝有些迟疑:“五皇子才十五岁,将他派去,有些难以服众吧。”
但赵康极力推举,皇帝一向宠信他,又见朝臣都不敢轻言,便只能将此事暂定,先派其他官员前往九江府。
早朝之后,后宫的萧妃,不,应该说是萧贵妃了。这七年里面她被耳提面命,做事小心谨慎起来,再加上母族的运作,终究还是在建元七年皇帝大封后宫之时,晋了贵妃。虽不如特意晋位来得荣耀,却也是实打实的后宫第一人。
萧贵妃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万般不可置信:“表哥他是疯了吗!”
怎么能把凌儿派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但这道消息千真万确,直到皇帝纠结两日后终于定下此事,萧贵妃还是如做梦一般,抱着纪凌哭得万般不舍。
宫外赵府只传给她四个字:勿要擅动。
纪凌也是一脸懵,他还盼着休沐日能出宫去表舅家听曲,怎么就被收拾好行李,要发往九江府去了。
这事还是最疼爱他的表舅一手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