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梧一整天都睡得很沉。谢昭野看一会儿他桌案上积压的案卷和折子又跑去瞧他一会儿,就这样一直到了傍晚。默书和涂鄢中途来看了几回,都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谢昭野拿着沾了朱笔在帮他批一些不大重要的请安折子,他伪起江烬梧的字迹来也是惟妙惟肖。才批完一封又臭又长,看得他捏鼻子,觉得这谄媚程度比他都要更甚的折子时,耳边响起江烬梧的声音。一抬头,江烬梧穿着雪白的里衣,站在五步外,蹙着眉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是在不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寝殿里。江烬梧走进几步,探头看了眼他刚批的折子,又看看他,更疑惑了:“你……在批折子?”谢昭野:……涂鄢早上是怎么说的来着?他飞快:“没有批,只是翻了翻。”“是吗?”江烬梧一脸怀疑,不过他纠结的并不是他为什么会坐在自己的桌案前拿着折子看,而是:“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在东宫待了多久?西宁侯让你来的?找孤有事?”江烬梧一口气问了许多,谢昭野捕捉到他问的那句“西宁侯”。在他现在的记忆里,卢炳春还未死。谢昭野忽然庆幸,自己未穿官服,否则简直是一戳就破。他一边想着,一边起身行礼,缓了缓语气,“殿下醒了。”“你还没回答孤!”“是殿下留臣在东宫用晚膳的,殿下不记得了?”谢昭野眼尾一扬,一副惊讶的模样。江烬梧微微一愣,随即皱起眉头,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是这样的吗?”谢昭野面不改色点头,“自然,臣若无殿下的令,怎么敢滞留东宫?”诚然,谢昭野是个谎话连篇的人,但江烬梧想了想,这种小事似乎是没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只是,他又觉不对,“留你用晚膳,你跑到孤的寝殿来作甚?”“殿下真睡糊涂了?该不会糊涂到现在是哪一年哪一日都不记得了吧?分明是殿下不久前犯了困,说要小憩片刻啊。”谢昭野摇摇头,绕过桌案走过去,“殿下,臣还想问呢,您莫不是昨夜又没有好好休息吧?”江烬梧脑子有点迷糊,但还是记得的,他常常处理事情到半夜,只睡两个时辰也是常有的,白日犯困了似乎也不奇怪。只是被谢昭野这么一问,他不知道怎么居然觉得心虚,故作镇定地错开他的视线,嘀咕:“孤才没有。再说,这关你什么事?”江烬梧又想起了什么,正想说话,突然又低头看看自己。……只穿了里衣?成、成何体统?!谢昭野一眼瞧出了,脸皮薄的太子殿下只怕是不好意思了,但他偏假装没看出来,还十分认真地问:“殿下怎么了?”“孤,孤……”江烬梧耳垂红得滴血,“孤要换衣衫了,你出去。”谢昭野撇撇嘴,不以为意,“换衣服而已,这有什么的?唔,正好默公公还没回来,殿下无人伺候,要不,让臣来伺候殿下更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烬梧总觉得谢昭野话里那句“伺候”的调子拉得老长,奇奇怪怪的。“不必!孤又不是没有手脚,自己可以!”“殿下何必跟臣客气?”谢昭野又走近一步,一脸诚挚无辜,“臣来帮您——”“住手!”江烬梧一把拦住他的手,瞪大了眸子:“你放肆!”谢昭野不解:“殿下,臣只是想帮您啊,怎么就放肆了?若这叫放肆,那默公公每日侍奉您左右,那该叫什么?”江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容易生气了,还没来得及思考,已经愤愤喊出去了:“这不一样!”谢昭野更疑惑了,仿佛是听到这话后呆愣了一下,“这……哪不一样了?”江烬梧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不一样!他睡迷糊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一点,大概是被眼前这不要脸的人给气的。想到这人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模样,一下反应过来,质问他,“谢昭野!你是不是故意的?”“嗯?殿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谢昭野眨了眨眼,上半身故意往前探了探,那双素来让人看不出深浅的眸子十分认真地看着江烬梧,眸底蕴着浓浓的笑。轻浅的呼吸喷洒在江烬梧的脸上。“你果然是故意的!”“嗯,殿下说是就是吧,臣还能同殿下争辩什么?”谢昭野无奈摇头,好像吃了什么大亏,咽下了什么大委屈一样。“你!”江烬梧心觉憋屈,瞪着他又不知道怎么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