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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见（第1页）

偏见

霍格沃茨的走廊总在雨天泛着潮湿的石腥味。斯科皮抱着《古代如尼文》课本，鞋底踩过水洼时溅起的泥点，在银灰色的校服裤腿上晕成小小的斑。阿不思跟在他身後，格兰芬多围巾的流苏扫过走廊的盔甲，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刚才古代如尼文课上，新来的怀特教授看你的眼神怪怪的。”阿不思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抠着书包带——那里还留着上周帮斯科皮打架时撕破的口子，“他是不是还在记恨……”

“记恨我爷爷当年把他姨妈折磨疯了？”斯科皮的声音冷得像走廊里的风，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盔甲上映出的自己：银灰色头发乱得像蒲公英，左眼角的淤青还没褪——那是三天前替阿不思挡的拳头，对方骂他“食死徒的小崽子”。

阿不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知道斯科皮最恨别人提马尔福家的过去，就像他恨别人总把“救世主的儿子”挂在嘴边。两个男孩像被困在镜子两端，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却要背着截然不同的枷锁。

转过拐角时，休息室门口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过来。三个拉文克劳的高年级学生背对着他们，魔杖尖的荧光照亮了脸上的嘲讽。

“听说了吗？那个马尔福的儿子，居然进了傲罗训练的备选名单。”

“他爸不是在靶场吐得像条狗吗？果然是食死徒的种，除了丢人什麽都不会。”

“我妈说当年就是卢修斯·马尔福把我爸扔进阿兹卡班的，这家人就该绝种——”

“你说谁该绝种？”

斯科皮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阿不思猛地拽住他的胳膊，指尖掐进他的皮肉：“别冲动！他们是故意的！”

斯科皮甩开他的手，银灰色的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他一步步走向那三个高年级学生，课本“啪”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像极了德拉科发怒时的样子。

拉文克劳的领头男生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戏谑的笑：“我说你爷爷是个老疯子，你爸爸是个懦夫，你——”

拳头砸在脸上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斯科皮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冲了上去，只觉得血液全冲到了脑子里，那些被压抑的愤怒丶委屈丶不甘，像温室里疯长的曼德拉草，瞬间吞噬了理智。

他骑在那个男生身上，一拳接一拳地砸下去，直到对方的鼻血溅在他的校服徽章上，把银色的蛇形染成刺目的红。阿不思在旁边尖叫着拉他，另外两个拉文克劳试图用魔杖，却被他反手推开，课本散落一地，其中一本《黑魔法防御术》的封面上，伏地魔的标记被踩得变了形。

“住手！”

布雷司的怒吼穿透混乱。斯科皮被猛地拽起来时，还在挣扎着想去踢那个躺在地上呻吟的男生。他的拳头在流血，指节擦破了皮，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的丶近乎毁灭的冰冷。

弗立维教授匆匆赶来，看到自己学院的学生被打得满脸是血，气得胡子都在发抖：“马尔福！你知道你做了什麽吗？”

斯科皮没说话，只是挣开布雷司的手，捡起地上的课本。银灰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阿不思想上前帮他拍掉身上的灰，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校长办公室的空气像凝固的蜂蜜。邓布利多的画像在墙上沉默地注视着，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的肖像却在冷笑：“果然是马尔福家的种，骨子里就流着暴力的血。”

“闭嘴。”斯科皮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这是他从打架到现在说的第一句话。

菲尼亚斯的肖像愣住了，随即暴怒地拍打着画框：“你敢这麽跟我说话？”

“够了。”布雷司的声音带着疲惫，他看着站在角落的教子，男孩的背挺得笔直，像株被狂风压弯却不肯折断的银杉，“弗立维教授，这事……”

“这事必须严肃处理！”弗立维教授的声音尖锐，“约翰逊同学的鼻梁断了，至少要在医院躺一周！马尔福必须接受惩罚——”

“他骂我爷爷是老疯子，骂我爸爸是懦夫，还说我们家该绝种。”斯科皮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我只是让他知道，说话要付出代价。”

潘西是在傍晚赶到的。她推开办公室门时，正看见斯科皮站在窗前，背对着所有人。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身上，却暖不透那层银灰色的冷意。

“斯科皮。”潘西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麽。她走上前，想帮他擦掉脸上的血渍，手指却在半空中停住——男孩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紧绷，像拉满了却迟迟不肯射出的箭。

处理结果是关禁闭一个月，外加给约翰逊写道歉信。斯科皮全程没再说话，只是在处罚决定上签字时，笔尖把羊皮纸戳出了个洞。

走出校长办公室时，潘西拽住他的胳膊，把一瓶愈合剂塞进他手里：“跟我来。”

温室的茉莉正在暮色里散发着淡香。潘西让他坐在花架前，用棉签蘸着药水帮他清理指节的伤口。男孩的手很小，却像德拉科一样，指节分明，透着股倔强的劲。

“为什麽不解释？”潘西的声音很轻，“布雷司说你是因为他们先出言不逊才……”

“解释有用？”斯科皮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看到‘马尔福’这三个字，就什麽都听不进去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沾着约翰逊的血，“我爸说得对，有些烙印，一辈子都洗不掉。”

潘西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斯科皮小时候，总爱穿着德拉科的旧长袍，举着玩具魔杖喊“我要当傲罗，保护妈妈”。那时男孩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从不会说这种绝望的话。

“你爸爸当年也被人这麽说过，就是16岁那年。”潘西放下棉签，指尖拂过他额角的碎发，像阿斯托利亚常做的那样，“他在霍格沃茨的厕所里哭了整整一夜，因为有人骂他是‘伏地魔的狗’。”

斯科皮猛地擡头，银灰色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但他长大後救了很多人。”潘西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柔和，“包括那些骂过他的人。你妈妈总说，火焰有两种，一种烧别人，一种烧自己。你爸爸当年选了後者，把自己烧成了灰烬，才长出新的样子。”

温室的门被风吹开，带进些凉意。斯科皮看着那些在暮色里轻轻摇曳的茉莉，突然想起妈妈的香袋。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这里教他怎麽把干花塞进布袋，说“香味能盖过不好的记忆”。

“我不是爸爸。”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没他那麽能忍。”

“但你有他没有的东西。”潘西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药水传过去，“你有阿不思，有知道你其实很善良的朋友。你妈妈说过，孤独才是最可怕的诅咒，只要有人站在你这边，再深的烙印都不怕。”

斯科皮没说话，只是任由潘西帮他包扎伤口。绷带一圈圈缠上去，像在包裹某个易碎的秘密。远处的禁林传来夜骐的嘶鸣，潘西知道，这孩子今晚之後，或许会一夜长大，像当年的德拉科一样，在仇恨的荆棘里，硬生生走出一条路来。

离开温室时，斯科皮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丛茉莉。“潘西姨妈，”他的声音很轻，“帮我给爸爸带句话。”

“什麽？”

“告诉他，我没给马尔福家丢人。”

月光落在男孩的背影上，银灰色的头发泛着淡淡的光，像一团正在燃烧的丶安静的火焰。潘西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想起阿斯托利亚临终前的话：“斯科皮的眼睛像他爸爸，但心像我，软得像棉花，却韧得像茉莉藤。”

或许，这株在偏见里长大的藤蔓，终有一天会爬过仇恨的高墙，开出属于自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