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问安:“臣女远在黔中,还劳娘娘挂心。”
苏蓉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放在塌上的小几上。
“臣女无以为报,这是赖娘娘所赠的盐引子所得的些许孝敬。”
周向烛扫了一眼,擡手让人搬来杌子:“不必,不过举手之劳。倒是你,富义的细盐做的很好,到京都来有市无价,怎又跑回来了?”
夏朝恩还在一边,多了他一双耳目,苏蓉很不自在,避重就轻答。
“心中有所挂碍,本是路过洛州,幸得皇後娘娘相助,才能全须全尾地回到京都。”
“本宫还没来得及去拜见皇後。”
周向烛终于擡头望她这儿看了一眼:“你也变了许多。”
从城墙上下来,周向烛好似做了一场大梦,神思恍忽。
苏蓉垂头不言。
“夏公公,”周向烛这才觉察到苏蓉身後还站着夏朝恩“公公手受伤了?”
苏蓉眼角的馀光里,夏朝恩又恢复如先前那般,略弓着腰背,垂着头,只看鞋尖。
不看贵人的脸,也让人看不见他的脸。
“娘娘贵安,”夏朝恩上前半步,略欠身“太医署的太医都在各处忙碌,奴才不当心烫了手,听闻刘太医在娘娘宫中,刘太医善此道,想请刘太医替奴才看看。”
“真是不赶巧,刘太医去太医署给本宫抓药了。”
周向烛看向他的手心:“你手打开来本宫瞧瞧。”
他说的顺路原来是指这个。
苏蓉路上并没细看他手心的伤,听闻周向烛的话,也回看一眼。
夏朝恩距她更近,她几乎是一回头就撞上一张红白粘稠丶还有猪油网般黄色的组织液参杂其中的手心。
苏蓉迅速撇开脸。
“亏你能忍,”周向烛也低呼一声“青桔,去拿黄连解毒膏来。”
青桔小跑着送来药膏给他涂上。
“这些日子里人心惶惶,如今这麽闹过了,心也算是能落下来。”周向烛轻叹。
这两日的变故给周向烛的影响很大,她一直絮叨着与两人说话,用混乱的言语梳理乱成一团的思绪,说的话未免有些交浅言深。
夏朝恩说些诸如‘娘娘慈爱’等这般车轱辘话,附和着恭维她。
“听闻皇上晕了过去,这会儿可怎麽样了?可好些了?”
“还如往常一样。觉长食少,这两日一折腾……”
他恰如其分地停下来。
不知为何,夏朝恩说这话的时候看了苏蓉一眼。
这让他说的内容莫名联系到苏蓉自己身上。
皇帝的病与自己有何干系?
加之来路上他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就像在隐晦的告诉苏蓉什麽。
苏蓉顺着他的脸,再一次瞥见他的手心。
他手掌的皮肤收紧,五指朝掌心收拢,形似握着某样东西。
苏蓉出神地看着。
她在哪儿见过这个动作。
“谢贵妃慈恩。”药擦完了,夏朝恩朝外展开的手心往自己脸前缩,垂眼看伤。
他掌心自然地托起,五指像捏着什麽……圆柱状的东西。
夏朝恩手掌的血迹让苏蓉联想到首翼手心的脏污。
火铳每次用完後都需要清洁,用油布细细擦拭留下的火药残渣。
就是长久放着不用,每十天也要拿出来擦拭一遍。
首翼很对各类兵器都有对待生命般的热忱,尤其是火铳,擦拭前後他都要端着手铳佯装开枪般瞄准一阵。
若枪身油渍,或是旁的什麽脏污留在枪身上,他托着枪的手心就会沾染上去。
苏蓉见过很多次他这样摊开的手心。
她怔怔看着,忽然撞上这张手後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