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唯太後马首是瞻。”
却看张子奕抱起她的孩子,往门外走去。
周向烛捏住掌心,抑制微微发颤的嗓子:“外面乱做一团,母後何必去弄脏了眼睛。”
不等她近身,一旁站着的宫婢上前挡在她面前。
在一个个肩膀的遮挡下,周向烛眼看张子奕抱着孩子越走越远。
佛堂的大门打开。
远处屋顶上冒着黑烟,喊叫声更加清晰,往高台下看去,禁军已乱成一团,毫无军纪,和内侍丶宫女一般无二,无头苍蝇样四处逃窜。
在他们身後,扛着手铳的人马在後追赶。
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周向烛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紧接着嗓子发干,张子奕抱着她的孩子走进了混乱的人群里。
她浑身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掏出袖中藏着的匕首,不管不顾的在面前挥舞:“滚开!”
可这些人料定她软弱,苍蝇般挥开又聚拢上来。
周向烛发了狠,闭上眼睛,捏着刀柄的手传来奇异的感觉。
如同刺入了一个饱满的西瓜,内部却是粘稠囊面,她用力抽出手,温热的血溅到脸上。
见周向烛真刺伤了人,旁的人不敢再围上来。
周向烛只看她们嘴唇上下闭合,说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见,血液涌上大脑,耳朵里如塞了棉花。
她晃着往後退了两步,失语的世界里,看见门口的身影已经消失。
周向烛的神思瞬间归位,一把甩开刚靠上来的嬷嬷,赤红着眼睛:“不想死就滚。”
她手上的匕首还带着血。
无人再敢阻拦,周向烛拖着繁重的华服冲出大门。
她听见孩童尖锐的啼哭声,一眼望去,在奔逃的人群里,张子奕逆着人群往那些端着火铳的人而去。
“让开。”她抱着孩子站在火铳的前端。
经身旁的内侍提醒,领队的副尉确认眼前这保养得宜的女人就是太後。
将手铳挎上肩膀:“陛下在紫宸殿候着娘娘,请太後随我来。”
说着往旁边闪开,他身後的人也让出一条路。
张子奕抱着要哭破嗓子的孩子,一言不发的穿过人群。
却不是往紫宸殿走,她一步步往皇城外走去。
她抱着皇子,又是皇帝之母,副尉带着一群真刀实枪的汉子,却是奈何不得。
皇帝见到援军,又激又喜中竟咳血不止,苏七军师被皇帝捏住衣裳,迈不开步子。
“娘娘请回!”他们无法伤她,便排成人墙,挡在张子奕面前。
传闻太後美如天仙,後宫佳丽三千人都比不过,盛宠二十馀年,直至先帝驾崩。
今日见了却觉不过如此,美则美矣,不近人情的冷厉叫人难生好感。
张子奕冷眼看眼前的人墙,丝毫波澜没有,骤然将怀里的皇子只手倒提起来。
红艳的唇微动:“让开。”
周向烛听她孩儿猝然拔高的哭声,心都要被撕裂,不论眼前是什麽东西,伸手尽数扒开。
副尉被张子奕忽然的动作也惊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接。
“哀家叫你们让开。”张子奕冰冷道。
看那孩子大张着嘴嚎哭,涨红如一颗血袋小脸,副尉犹豫再三,刚张嘴要劝说。
话没出口,张子奕忽然垂下手,不足成人臂长的孩子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晃了一下。
所有人的心都被提起来。
副尉咬牙,往旁让去。
他身後的人也跟着让开一条路,所有人目送她一步步踏上城墙。
周向烛挣开火铳,挣开人群,看见的是张子奕抱着她的孩子,旁若无人的走上城墙。
她声音犹如洪钟,高高响在所有人的头顶。
“皇後苏氏,无母仪之尊!不效静娴柔德,反效雄夫,逞学起于沙场!尔今阴阳颠倒,染指庙堂,今金甲灼日,置君王于何地?置黎民百姓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