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伸手拦住要冲出去的人,向後打了个手势:不要打草惊蛇。
她用眼睛示意他去把消息传给所有人。
不论是都护府还是这座城池,他们都比这十一个突厥人熟悉的多,布鞋在地上无声疾驰,消息很快传给所有人。
——他们要先摸清铎禄葛的目的,然後一网打尽。
十一人分成三批,铎禄葛带着三人去往都护府的更深处,一件件屋舍里搜寻着什麽。
另外六人则分别去了城西门与东门。
他们是早有预谋,知道东西两处的防守较为薄弱。
而另外四人,看样子是想找火铳,或是图纸一类的主要信息。
当他们觉得自己要得手时,十人全被活捉。
除了在抓铎禄葛时遇到一点意外,有一人被打中胳膊。
到底是东突厥未来的单于,身手确实了的,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些。
苏卿站在被五花大绑的铎禄葛面前:“我钦佩你的勇气。”
“却不知你的勇气从何而来?”
铎禄葛擡起脖子,仰视着她:“你很聪明,难怪他们会让你当首领。”
看来他不会轻易说出原因,苏卿不再与他多话,将他们送来的降书照抄一份,还有被割成两半,将其中一半的狼头纛绑在十人中的一人後背上。
让被打残的他坐着他们来时的马匹,放出了城。
打残他一是为了示威,二是防止他逃跑,突厥的族群正如他们信仰的草原狼一般原始凶残。
他以失败的姿态回到故乡,迎来的只有阶级与制度的制裁,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归降书与另半面狼头纛用八百里急报送回京都,随着和谈商议的结果送到京都的还有张思睿的死讯。
不论是边域还是京都,都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看向远方,东边的太阳已经从地平面上升起,金辉洒满大地。
红霞铺散开来,半张天都染成血一般的颜色,馀晖照在夏朝恩的脸上,不见血色,是暖和的橙色。
殿内稀里哗啦一阵响动,殿外宫人泥塑般站着,对里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张子奕的指甲在沈穆庭的脸上划过一条血痕。
她愕然看着自己的手掌,冲昏头脑的愤怒瞬间化作寒冰,丝丝缕缕地冒着被烟灰。
转头看见沈穆庭没有表情的一张脸,恐惧与内疚转瞬又被情绪所裹挟。
“朝堂上有那麽多人——”她深陷各种情绪里,被浓浓包裹着,言语难以表述,张子奕昂着头颅,重重呼出一阵抖动着恶气兼难过。
沈穆庭坐在榻上,比站着的她矮了一些,宽大厚重的龙袍罩在他身上,让看上去又小又可怜。
张子奕联想到幼时他也是这般乖乖坐在塌上听自己说话。
那时候,深宫里她们两相依为命,她只有这一个依靠,这个孩子也切实将自己当作依靠。
“你怎麽会变成这样?”张子奕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呕出来了。
难道她不是因沈穆庭而放弃生育,这些年的相依为命就可以抹消了吗?
“你明知母後身後没有娘家,没有退路,在这个深宫里过的有多艰难,你也见到……”
“见到什麽?”沈穆庭疲惫地闭上眼睛,张子奕就在他面前,他不得不睁开。
“见到你把我的药倒了,还是见到你寒夜里掀开我的被褥,让我病得更久些,父皇就会来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