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苏先生大名,在下尚书右丞张思睿。”
“我记得你,”苏卿似笑非笑“升官了?”
两人上次见是在刑部的牢狱里,隔着门栏,苏卿也是今日这般,像看只猴儿般轻蔑。
张思睿比上次见面要白了许多,脸上的肉也多了。
但直视看去时,他还是会躲避视线,自卑已经刻在他骨头里。
“让我猜猜,”苏卿围着他转了半圈,绕到石阶下面,又忽然回头“右丞跟议和使官是先後得的吧,方升了官,次日就被皇帝喊进宫,要你出使议和,对不对?”
张思睿刚在心里悄悄松口气,她忽回头,杀个回马枪,张思睿脸上的表情一点遮掩没有,难堪至极。
全部被她说中,竟不知说什麽来回话。
张子奕找回这个族人,又费尽心思把他弄进朝堂做官,定是对此人寄予厚望,想靠着他重新扶持起张家。
怎麽可能让他出使突厥议和,不说路上一不小心就死了,到了两军阵前,死个人简直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事。
只能是沈穆庭将人给弄来的。
而且还是与张子奕的博弈下,逼她做了让步,才将张思睿弄到边域。
苏卿上了马,视野的馀光里,看着张思睿被侍从扶着上马车,脸上就差写着‘惜命谨慎’四个字。
她打马走在前面,心中暗暗思怵着沈穆庭此举的深意。
不过话说回来。
沈穆庭居然敢公然跟张子奕叫板,不错不错,脑子和胆子一块长出来了。
四月春雨细密如针,皇城雕花红梁碧绿翠瓦笼罩在蒙蒙细雨中,广袤天地中独见城楼巍峨,人是其中面目不清的装饰品。
周向烛一个月里人消瘦了一大圈,孩子已被太後抱去至今,她连看一眼都不能。
在太後处受尽白眼,她接着来求见沈穆庭。
不论刮风下雨,每日都要跑两趟。
不求沈穆庭心软,这是她没有办法的办法,期盼来往的朝臣看见,风言风语能给二人一些压力。
她只要她的孩子。
一只灰颈鸽子从她身後飞过,打着翅膀的雨水落在沈穆庭的窗廊上梳理羽毛。
夏朝恩捧来鸽子,交由沈穆庭亲自去解鸽子腿上的竹筒。
他缓缓展开,是苏卿的字:火炮已有眉目。
沈穆庭深呼一口气,胸中的大石轻了许多:“……让贵妃进来。”
“濮儿被太後带走後,不让臣妾看一眼,陛下,可怜天下父母心,求陛下替求情,把濮儿还给臣妾。”周向烛伏在皇帝脚下,满面泪痕,我见犹怜。
沈穆庭看着手里的奏折,满脸不耐。
周向烛低头拭泪,面色变得阴沉不定。
她进宫後一直是靠苏卿的庇护,苏卿走後,她便向太後献好。
一个月前,她应承苏蓉的请求,着周家在刑部替苏敬宪说了几句公道话。
此事被太後知晓,太後因她忤逆自己的心意,将她的孩子带去她宫中抚养。
“她不会给你。”沈穆庭开口。
他将手里的奏折丢到案上,闲散地往後一靠:“除非你能从她手里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