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见了父亲再说。”苏崇阳站起来。
“父亲的案子不简单,他詹家不能如何。”走至门口,婢女为他系披风时,他安抚苏蓉“你早些歇息。”
苏蓉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送他,脸上喜怒难辨:“夜里路滑,大哥哥路上当心。”
苏崇阳还是头一次从苏蓉的口中听见叮嘱。
以往都是旁人照顾她,如今竟也懂得关心人了。
婢女已撩开厚厚的门帘,苏崇阳回头微笑:“蓉儿长大了。”
“外面冷,进去吧,不用送了。”
目送苏崇阳出了院门,苏蓉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
回到暖阁里,钟易川幽灵般出现在房中。
“我现在就可以替你除了詹彪。”
“替我?”苏蓉甩了鞋子,坐上暖塌,靠着软枕拈了块糕饼吃。
“替你自己吧?”
若是苏崇阳没来,苏蓉兴许会心动,由着钟易川去解决了詹彪。
但她发现,没有詹彪也会有王彪李彪,落魄的公主府就像是一头待宰的老马,只要他们愿意,谁都能来带走苏蓉。
她就像摆在多宝格上任人采撷的收藏品。
钟易川又与他们有什麽不同呢?
他不过也是觉得自己是件珍贵的器具,再多点,是承装了他某种情感的器具,与衆不同了些罢了。
但器具毕竟只是器具,是他者欲望的投射,不是具体的活生生的人。
对待一件器具,再爱也会失去兴趣。
苏蓉垂下睫毛,掩饰落寞:“就像你对待蓝安宁那般。”
正因为他将自己看作是个人所有物,才会自作主张,排挤所有竞争者。
苏蓉并不知蓝安宁男女通吃。
钟易川出衆的容色,低微的身份,很多时候也被人看作一件漂亮的器具。
钟易川的情绪非常内敛,除非他想,否则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什麽。
苏蓉看见他的垂在一边的食指动了一下:“我不会让他靠近你。”
她轻笑,不甚在意:“我要睡了。”
这落在钟易川眼里无异于苏蓉放弃抵抗,选择牺牲,默认苏氏父子的安排。
她要与詹家姻亲,以延续苏府的荣华。
“我也可以帮你,”钟易川面上如覆着一层寒霜“为什麽不选我?”
“选个男人嫁了?”苏蓉擡眼,眸光平静“你们凭什麽觉得我会愿意。”
钟易川的眼睛彻底冷下去,体内暴虐的情绪随时要撕破皮囊:“你就厌恶我至此?”
他手背上的指关节高高突起,泛着青白色。
钟易川就站在她的塌前,苏蓉伸手,食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刮了一下。
他的手一下子松开,满身的反骨瞬时软化,惊诧到有些慌张无错。
“我从未讨厌过你,”苏蓉看着他手心里掐住的血印,怔怔出神“只是你还是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麽。”
钟易川的心漏跳一拍,此时的苏蓉有某种魔力,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将他整个人都卷进去,灵魂都为之震颤。
他不明白这是什麽。
苏蓉背过身:“你走吧,我自己会解决。”
等到月上枝头,五更天的梆子响过。
苏蓉背着自己的包裹,脚还没踏出她休息的内室,门口一左一右两个婆子仰头看过来。
三人瞪着眼睛看了会儿,坐在地上的婆子站起来:“姑娘要什麽?”
苏蓉看着地上左右两层铺盖。
婆子笑着解释:“夫人怕姑娘回老宅里住的不习惯,叫婆子我来看顾着姑娘。”
几人的说话声吵醒了塌上睡着,值夜的丫鬟,她披着衣裳走过来,愁眉苦脸地看向苏蓉。
解释道:“这二位是大夫人入夜时送来的两位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