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京聿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他给她拿了软枕垫在膝弯,让她躺得尽量舒适。
他昨天守了一夜,今天更没办法放松。
裴京聿绷着唇角,随时监控着输液管。
见她额上有细汗渗出。
他又把绒布在水盆里浸湿,用温热的软帕帮她擦汗。
他垂眸静谧地递来手腕,青筋脉络都很清晰,性感得要命:“不舒服,你咬我吧。”
那人的脸清隽俊逸,在疼痛的暗光中不真切:“和平时一样,就当泄愤。”
姜嘉茉半晌才缓过气。
她牵着他的手,并没有咬下去,反而很轻地吻了他腕骨一下。
宛如蜻蜓点水,嘴唇点绛,晕了点薄光。
姜嘉茉:“不要,平时我能控制,咬得很轻,舍不得你疼。”
她眼睑泛红,认真道:“这次我真的疼了,我会把你咬伤的。”
裴京聿哪儿舍得她疼,恨不得共感疼痛,评价道:“坏小狗,学会抗旨了。”
姜嘉茉舔他的指尖,把他的掌骨打开,贴敷自己的脸,回敬他:“坏男人。”
她在宫缩的不适里,嘴唇发白地喘着气,很温柔地叫他:“……你呀,傻瓜。”
姜嘉茉自己做主,签字打了无痛。
无痛是自动输送剂量的,难捱的感觉消弭了很多。
裴京聿反复摩挲着她的手,亲吻她的黑发。
他一言不发,镇定极了,掌骨撑起她的脊背。
他给她喂电解质饮料,竭力安抚她的惶然与紧张。
姜嘉茉感觉整个人浸泡在温水中,“有你陪着我,我突然不害怕了。”
她还没破羊水,不疼了又很快进入安详的睡眠。
在意识昏聩中,她静谧地最后看了一次他的眼。
柔和,清润。
就像岛上飓风席卷那些夜晚,包裹着她的,温热潮湿的寂黑,让她在骤雨中无比安稳。
他还在不断吻她,宛如叹息:“那天,在沈容宴家里让你怀孕,我说永远不后悔。”
裴京聿滚了滚喉结,艰涩地不停忏悔:“姜满,对不起。”
他像个饥渴的旅人,反复地汲取她渗出的细汗,无耻地祈求她的垂怜。“我错了。”
歉疚、怜惜、隐忍。
这些情绪简直遮天蔽日,覆盖他曾经嚣张激越的神经。
男人皮囊宛如白玉贵气,眼睛却红得乖戾。
他无法无天的疯劲儿,终于为她的脆弱臣服。
裴京聿恨不得回溯到当天,埋头在她胸口,闭眼:“我好后悔,真的。”
他自食恶果,沉沉地把脸贴近她的皮肤,瓮声道:“我还没征求过你的意见,就让你怀上了。”
姜嘉茉轻颤着睁开眼,脸颊怜人地红:“……愿意的。”
她伸出手,停驻在他衣领。
姜嘉茉依恋地摸摸他的黑发:“傻瓜,我一直都好愿意。”
裴京聿眉眼埋进她掌心,用唇蹭了蹭:“我吵醒你了吗。”
姜嘉茉:“没有,太亢奋了,没真睡着。”
她的心底温澜潮生:“不要用旧事惩罚当下的你呀,你做得很好了。”
她如沐春风地笑:“百年归老,除了名利功勋,我也想留一双眼睛,帮我看看后来的世界。”
姜嘉茉唇角温柔上翘:“宝宝很好,你我也是,不用后悔。”
她笑着看向小腹,奇怪道:“之前我老是害怕,不安会不会让它到这个世界来受苦,想要再做一些准备,帮它铺铺路,更踏实更稳定。”
“我甚至想要怀的更久一些,一直保持着这种互相联系陪伴的状态。”
“现在不了。”
姜嘉茉讲话很怯,告白情话却很绮丽:“有个人在这段时间,这么披肝沥胆地照顾我,让我那些担忧都消失了。”
她撑住力气,在产科护士到来之前,和他唇齿交缠了最后一次。
吻很绵长缱绻,像告别最后的二人世界。
裴京聿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平凡又伟大”之内的空泛句子,来鼓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