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她不停地出生和毁灭。
没有任何道理在她这里大过一个应该,她不讲人道主义,也不讲哲学,她可以失败,但是不会退缩。
福尔摩斯感觉自己每次面对这种强悍至极的权力意志的时候,都感到了深深的敬畏。
这个少女的确如她所宣称的那样,她生而为帝王。
所以他很难如其他人那样给予这个少女和她外表相称的怜惜。
他也不确定这个少女是否真的需要这个。
“所以你呢?”福尔摩斯问道,“你在面对不知道会不会死,大概率会死的命运之前,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
卢纳思索了一会。
她对这个概念没有认知,福尔摩斯几乎要能听到这个少女竭力思索的动静了。
“我想看到我们的故乡。”卢纳轻声说,“哪怕一眼也好。”
“我们离开故乡太久了。”她看着人类的世界,安静地说,“连哈尔芙都说不出它的样子了。”
“我相信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应该是开满鲜花的理想乡。”她平静地说,目光不知道落在了什么远方,“你不觉得自己的故乡是最好的地方么?”
“但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回到故乡了。”卢纳安静地说,“我们都很想念它。”
“我们的质量全都压在这一侧,会让世界失衡的。”她说,“而且人类的质量也越来越大了,所以我们必须回到故乡去。”
“你应该猜到我的真名了吧。”卢纳抬起了头,“否则为什么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呢?”
“好像我是什么可怜的生物似的。”她平淡的说,少女异色的双眼依旧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是如同静静流淌的河水一样,古奥,神秘,但是宁静祥和。
“请告诉我吧,我的真名是什么?”她问道,她微微转过了头,看向了灰瞳男人,夏洛克福尔摩斯看着她的眼睛,这并非一双人类的眼睛,因为它比人类的直白的多,卢纳不需要什么怜香惜玉,他从来都知道这一点。
但是他沉默了一会,直到香烟烧到了手指,他将香烟按灭在了尘埃中。
他有时候会想,名为卢纳的少女到底存在过没有,她到底的确是个生灵,还是一段权力意志的化身。
没有等到答案的少女转过了头,看向了码头所在的街道的另一端,她看到了一家饼干店,似乎对五彩斑斓的铁盒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冰淇淋曲奇。”她读出了伙计刚刚挂在外面的牌子上的字,对此很是感兴趣,于是她跑了过去,福尔摩斯将烟蒂扔在了垃圾桶里,跟了上去。
“既然警察已经带走了杀人犯,那么你打算怎么打发时间呢?”福尔摩斯问道,“吃曲奇饼干吗?”
卢纳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她接过了一个漂亮的蓝色铁盒子,打开了盒盖,然后拿出了一块,“你要么?”
福尔摩斯接过了饼干,的确他们引以为豪的新品还是有几分过人之处的。
“听音乐会么?”他提问道。
卢纳点了点头。
虽然她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音乐会,否则她也不会在前排睡得比谁都香了,享有盛名的指挥家看着坐在前面衣冠楚楚的少女瘫在座椅里,合着眼睛,安详地睡着,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空前的挑战,所以指挥的都格外卖力一些。
小提琴的琴弓如同被强风吹过的树林一样拂动着,奏出如泣如诉的音符,而管乐应答着,单薄的乐声逐渐变得浑厚,似乎帷幕在拉开,太阳在升起。
而少女依旧没有醒,她不止没有醒,甚至把头舒舒服服地放在了旁边的青年的胳膊上。
所有人都被指挥家超常的发挥所震撼,不少观众甚至拿出了手帕开始抹起了眼泪。
但是少女依旧没有睡醒。
灰瞳男人面露歉意地看了一眼指挥家,指挥家很想不顾体面地说一句,麻烦你把同行的小姐喊起来,但是这又和他高贵的本能与自尊不符。
他要唤醒她。
音乐开始变得宏大了起来,悲哀而壮烈,好像情人正在抗争着不为世人接受的深爱,又像是战士奔赴沙场。
然而少女睡得越来越沉,整个身体越来越放松,几乎瘫成了一滩,同行的男人把自己的外套无奈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指挥家感到了颓丧,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技艺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试图坚强地把剩下来的乐章指挥完。
然而他突然发现少女动了一下。
她被他的叹息声吵醒了。
少女坐直了身体,睁开了朦胧的眼睛,他发现这个少女有一双极其少见的异色双瞳,她抬起头,看向了他的脸,似乎很疑惑他为什么要发出叹息。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观众。
于是在散场的时候,他忍不住截住了这个少女。
“您好,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么?”他问道,少女抬起头看了看灰瞳男人,又看了看他。
“嗯?”她伸出了一只手,让他吻了吻指尖。
“是我的技艺不好么?”指挥家问道,“为什么您从开始很快睡着就没有睡醒呢?”
“唉。”少女眨了眨眼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全场只有您没有在弹奏乐器,所以如果有人必须为此负责的话,想必应该不是您吧。”
“你们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么?”她问道。
指挥家怔住了,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答案。
也许这个少女根本没有听过交响乐,也不知道如何欣赏,她只是一个误入殿堂的粗陋庶民罢了,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少女看着他,然后她思索了一会,提出了一个建议,“也许我应该道歉?”
“那么十分抱歉,影响到了您的心情。”她说道,显得明显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