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纳静默地低着头,看着怀里的水晶天鹅,这是梅丽的结婚礼物之一,他们相信送这样对爱情专一的鸟,会让新婚夫妻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说起来,卢纳你脖子上的钥匙,看着很精致的样子。”梅丽试图找个话题,“是打开什么的呀?”
“家门钥匙。”卢纳回答道,她端详着钥匙,“等到我回家的时候,就有用了。”
“唉,我都没敢问过,所以卢纳是有家人的么?”梅丽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偏过头去看着少女。
“嗯。”卢纳点了点头,“我有一天会回家的。”
“总有一天。”她轻声说。
“那现在是没法回去么?”梅丽问道,“出了什么事么,其实回家根本不需要什么仪式感的,只要想回,就能回去的地方,才是家啊。”
卢纳摇了摇头。
“它很远的,在灰色的海洋的对岸,”少女抬起了眼睛,看向了朦胧的白雾。
她似乎在呓语一般地说着,“到还乡之日的时候,我们所有属于那里的人都会听到一首歌,然后我们会从海洋上跋涉而过。”
“到时候海洋上会有一条金色的道路,我们不会沉没也不会迷路。”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然后我们将跋涉一整夜,直到黎明到来,我们就会看到我们失落的故乡。”
“它有白垩色的海滩,日光会明朗地照下来,花朵在那里不会凋谢,而到处都是参天的林木,清晨的时候金色的日光会照在小妖精彩色的透明翅膀上。”
梅丽沉默了。
她作为一个不列颠人当然听过这样的传闻,包括但不限于海边的巨石是沉睡的芬恩,海豹女会披上海豹皮离开心爱的子女。
也听过大海那一端的理想乡。
她想是不是这个少女曾经失去过太多,所以为了抚慰她的神经,让她觉得她的家人在童话中的世界里等她。
然而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梅丽一瞬间突然捕捉到了什么。
这个少女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密繁复的花纹。
卢纳将水晶天鹅放在了一边,她静静地握着手中的钥匙,看向了渺茫的虚空。
“你们会一直在一起么?”她轻声问道。
“你们会一直像今天这样相爱么?”她质问道。
“凡人不敢妄称永远。”梅丽轻声说,她捡起了天鹅,“但是我想我会信守承诺。”
“将来即使不再如今日一样充满激情,但是依旧要作为妻子爱他,作为家人爱他。”她保证道,“我不敢说会一直有着多么浓情蜜意或者如胶似漆。”
“但是人类大都是这样的,你不要幻想那样的爱情啊。”她轻声说道。
卢纳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她的脸,“这样啊。”
“据说人类总是妄图永恒,但是自己总是很善变。”她轻声说,“我有时候会想,你们会不会讨厌彼此,会不会恨上彼此,让漫长的生命变成互相折磨呢。”
“也许吧。”梅丽笑了笑,“但是激情之上,还有恩情。”
“我永远不会忘记华生医生和他的朋友为我做过的事情的。”她轻声说,“我也相信他应该也是个品德高尚足以压抑自己偶尔溢出的恶意的人。”
卢纳微微地叹了口气。
“这样不完美的,充满瑕疵的感情么?”她轻声说,“需要压抑和控制的产次品。”
“但是这个世界也是这样的产次品,卢纳。”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少女转过了头,夏洛克福尔摩斯站在她的身后,他眼睛下面淤积着深深的青色,表现着他这段离开的时间大概正在忙于某件大事。
“我们凡人拼尽全力能保护的也只有这样的产次品。”他说,“不如说,这样已经是很不错的happyending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
她转过了头,看向了地上浅浅的水坑。
“你们人类对于美满的结局的定义还真是复杂的很。”她轻声说,“好吧,既然当事人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结局,那么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轻快地站了起来,走向了灰瞳的男人,“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么?你是去意大利了么?”
“有个蒙娜丽莎失窃的案子,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蒙娜丽莎毕竟是意大利的国宝。”灰瞳男人滔滔不绝地说,“但是事件还是十分简单的。”
然后他从口袋里拎出了一根十分夸张的绶带,末端挂着一个小的有点可怜的勋章,“他们就给了我这个东西。”
“如果莫里亚蒂知道他那么大的财产损失在意大利政府的眼里和这个是均等的,他大概可以直接气出高血压,在被绳之以法之前就去见上帝了。”福尔摩斯笑着说,“当然,不知道上帝到底存不存在。”
“他是你们人类心中的偶像,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存在的。”少女认真地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梅丽对这样大不敬的对话本来应该感到惊异,然而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可能少女并不是什么可怜人,她和自己说的一切也不是什么心理医生的疗法。
可能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她突然问及了自己关于对以后人生的打算,华生不可能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寿命。
那么说明,她也许给了自己什么。
“等一下,卢纳。”梅丽喊住了她,“你大概已经送过我礼物了吧。”
卢纳没有回答,她转过了身,如果让她以为是自己赐给她的长命汤倒也不错,这样她就永远都不知道是谁给予了她。
卢纳不能说谎,所以她决定选择沉默。
这样梅丽就会将这解读为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