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小门,穿着绿衫的人儿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似乎是在打坐。
李冰璇解开油纸包,里面是已经研磨好的雪白的药粉,看来应该是外敷就可以了。
“你回来啦。”琴镜湖睁开双眼,装成打坐完的样子,微微笑道。
“嗯,给,这是治你背上伤疤的药。”
琴镜湖接过了,放在鼻尖嗅了嗅,“好家伙,百年生的田七,血竭,冰片…………这么大气,只能说不愧是侯府。”
“大恩不言谢,我先处理伤口。”
李冰璇颔首,起身为受伤的姑娘让出位置,她走出了房门,仰望着被树荫圈起来的天空。
湛蓝色如宝石般平静,隐隐能听见远处传来鸟儿传来的几声啼鸣,少女的心思随之飞扬。
那个嫁到永平侯府里的姑娘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少女看的书不少,自然知道门当户对的道理,在陇西这一片,没有比永平候更为尊贵的呃存在了,所以新娘子应该是来自其他地方。
来自北面的燕赵之地?
还是江南的水乡?
又或是更南端的存在,听说那里有个沐王府,似乎比永平候更得圣眷,小时候好像看过一起朝廷的邸报,有个大官想要娶沐王府的长女,结果去相亲的时候,他家的公子被那个姑娘给揍了一顿,成了丑闻。
那位沐王府的姑娘估计和李照干门当户对吧,都是镇守一方的诸侯之家,嗯,李冰璇肆意的想着,心底却渐渐涌起一阵奇怪的情绪。
她将头发垂在肩前,轻轻抚摸着柔顺的发丝,小说和话本中的人物形象在她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忠义的,勇猛的,年轻的,文弱的,奸诈的,帅气的,丑陋的…………
面孔千般变化,少女眼底不禁浮现出一丝憧憬。
最终不知怎地,组合成了一个瘦削的少年模样。
李冰璇眼神迷蒙,嘴唇轻抿着,又在心底涂涂改改的加上一些要求,他不需要有权有势,权利和势力会让人轻而易举的变心,他不需要有帅气逼人的面孔,清秀就行,太过俊朗会让他有招蜂引蝶的资本,他不需要出口成章学富五车,但也要恰尔好处的理解自己的诗词爱好,与自己产生共鸣,对了,他还一定要年轻!
太过丰富的阅历怎能让自己安心?
明明是两个人互相的,朦朦胧胧的,怎么能全被另一个人看透。
“啪!”
门突然被打开了,少女吓得哆嗦了一下,脸滚烫的犹如火烧,她站起身来喘了几口气,方才勉强维持了一如既往的清冷脸色。
一股特殊的焚烧气味从屋里传来,李冰璇转头看去,琴镜湖肩膀倚靠在门框上面色苍白,额头上还残留着些汗珠,只不过她的那件衣服的两条袖子不见了。
“当成纱布用了。”琴镜湖扯出了点笑容,湿润的发丝黏在她的嘴角,多了几分虚弱的味道。
“是,是吗?”李冰璇有些结结巴巴道。
“等伤口愈合就好了,那些浸满血迹的布,我拿去烧了。”琴镜湖长长呼了一口气,倒是没注意到李冰璇脖颈上残留的红晕,“还要叨扰你些时日了。”
“没关系的,”李冰璇摇摇头,“我倒希望,我倒希望你能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琴姑娘像是闯荡过江湖的,见识一定很多吧,能不能为我讲讲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闯荡不敢当,但我倒愿意将我出来的所见所闻讲给你听。”琴镜湖看着李冰璇亮晶晶的眸子,突然有些内疚。
“要不,就从你的宗门讲起?其实…………我对你的身世也挺感兴趣的,嗯,当然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只是我看过不少书,里面对你们这些侠客都有描写…………”
琴镜湖沉默了一下,语气很轻,“有时候回想以前,就像是做梦一样,一年前的我,绝不会想到一年后的琴镜湖会是这般境地。”
“我叫琴镜湖,是被道门收养长大的弃婴,道门是大秦最大的几个门派之一,性质就跟冰璇你看的书里的门派差不多,会武功功法,但并没有上面所描写的那么夸张。”
“后来吧,长到记事的年龄,因为根骨好,就拜了一个年轻的长老为师,学习道门的功法。当时的师傅告诉我,道门要以匡扶天下百姓为己任,经常带着我到山下给难民施粥。”
“难民?”
“对,无家可归,无地可种的可怜人。”
“一切都源于大秦与都铎的那场战争,还有吞并土地,收取高昂税务的贵族老爷们。当然,老天也没有可怜百姓,前几年不是旱灾,就是涝灾,我每一次随着师傅下山,看到的难民都是越来越多。”
“好不容易等到都铎认输了,朝廷又发生了动荡。”
“就是朝廷那场新皇继位以来最大的清洗?”
“我不是很了解朝廷,偷听师傅与其他长老商议时才听闻,好像是旧贵族的头头被人暗杀了,好多当官的之后都皇帝被杀了头,流放去了,当时都铎使臣来京城的时候,我也跟着师傅去凑热闹了,后来刚刚回到道门里,京城便起了这场动荡,那个在辩论台上侃侃而谈的公子,之后也再没听见过音信。”
“当时我还以为新的官员上任,百姓们能好过一点,可我错了,当我走出山门去施粥时才发现,无家可归的难民反倒更多了,那些师傅称为新贵族的人们,也并没有比之前的官好到哪去,都是一样的趴在百姓身上吸血。”
“打仗死了太多的人,百姓疲敝不堪,吃了上顿没下顿,而当官的却享受尽了荣华富贵,山珍海味从不离筷。”
“当时我就想,那些压榨百姓的官员太狠毒了,什么时候百姓能好过一点,少打一点仗,多繁衍生息。”
琴镜湖顿了顿,突然用手按住了起伏的胸口,眼底显现出黯淡的神色。
“最让我难以释怀的是,后来师傅带我去拜访的,却偏偏是那些过的最滋润的,压榨百姓最狠的官员,爵爷们。他们在一起谈笑风生,师傅传授他们道门养生的法门,很…………很熟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