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十三秒,决定生死。”
他几乎想喊出声来,可喉咙却干涸得如同荒地。他转身奔回堂屋,望向那口钟。时间,仍旧是那慢了三分十三秒的早晨六点五十四分。
可他怀表,却已经走到了七点零七。
徐峰站在钟前,一动不动,脑中回荡的,是他儿时父亲曾低声说过的一句话:
“钟,是有记忆的。它们不只是记录时间,它们,也守护时间。”
院里清晨的雾越浓了,像一条条看不见的白蛇在四合院里游动。徐峰站在那口钟前,额头已经渗出细汗。他感觉整间屋子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气压紧紧包围,钟还在滴答滴答响着,像是在心脏深处敲出回音。
他终于开口,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三分十三秒……你到底想让我看见什么?”
他的声音在空屋中飘荡,没有回答,只有钟摆来回摇晃,投下的阴影在墙面上像一把慢慢伸出的手。
徐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把钟从墙上再次取下,但这一次他没有急着拆解,而是拿出放在旧衣柜抽屉里的一本破旧笔记本。那是父亲生前留下的东西,他从未认真翻过。
笔记本的封皮磨损严重,封面上还沾了些油渍和钟油的味道。翻开第一页,满是密密麻麻的工整手写字迹,不是技术图纸,也不是维修日记,而像是……某种记录。
“o月日,晨,钟又慢了,还是三分十三秒。”
徐峰的心头一紧,继续往下翻。
“o月日,尝试将挂钟与怀表调和时间失败,钟似有逆流之力,每次矫正,三分钟后必自动恢复至慢三分十三秒。”
“月日,午夜二时,钟自鸣,无人操作,外界无风。”
“月日,梦中见旧人,醒来钟声犹在耳边。时间:五点五十七分——慢三分十三秒。”
“月日,警惕三分十三秒,它不止是时间差。”
笔记至此戛然而止,后面几页被撕掉了,只剩下一道刀口般整齐的缺口。徐峰望着那缺页,喉咙干涩,心跳如鼓。他缓缓坐下,脑海中飞快地排列着这些记录。不是故障,也不是偶然,而是某种……固执、重复的现象。
他知道,这事不能单靠直觉了。
“得去找赵师傅。”
赵师傅是整个胡同最懂钟表的人之一,年轻时在钟表铺做过师傅,后来退下来了,常在胡同口晒太阳,手里捧着泡好的茉莉茶。平时人很寡言,但提起钟表,却能说上一整天。
徐峰换了件外套,将怀表揣进口袋,钟则裹上布放进提箱。雾还未散,他推开院门,踏着青石板一路朝东口走去。
“赵师傅在不?”他走到老槐树下,看到那把熟悉的竹椅还在。
“哟,小徐啊。”赵师傅披着一件毛呢老大衣,斜靠在墙边,手里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怎么今儿一大早跑我这儿来?”
徐峰没寒暄,直接将提箱放到他脚边,小声道:“钟出问题了……慢了三分十三秒。”
赵师傅的眼皮猛然一抖,茶杯一颤,水面晃起涟漪。他低头看了徐峰一眼,语调突然严肃起来:“你再说一遍?”
徐峰也感到他态度的转变,重复道:“慢了三分十三秒,已经三天,拨正了也没用,自己会回去。”
赵师傅沉默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来:“跟我走,别让人听见。”
两人沿着老胡同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来到了赵师傅位于后院的一间小工作间。房间不大,四面是满墙的钟表,大大小小,形制各异。空气中混着木屑、机油和茶叶的味道。
“把钟拿出来。”赵师傅关上门,插上门栓,目光里多了一丝沉重。
徐峰取出钟放在桌上。
赵师傅没动,只是静静看着那钟,脸上神情极为复杂。他像是在辨认,又像是在回忆。
“这是你爸的那口挂钟?”
“嗯。”
“你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从钟表铺退下来么?”
徐峰愣了一下,“他说身体不好。”
赵师傅冷哼一声:“他是被吓的,吓得不敢再碰钟表。”
“什么意思?”徐峰皱眉。
赵师傅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才缓缓说道:“那年你刚上小学,你爸在铺里接到一口钟,款式和这个一模一样。他拆开修好,按例拨正,可一到夜里,钟就自己倒回三分十三秒。他以为自己眼花,连着试了三晚,最后那晚——我记得清楚——他凌晨两点跑来我家,满脸都是汗,说那钟对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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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徐峰声音干。
“他说那钟每次慢三分十三秒时,钟摆的声音会变,滴答滴答之间,夹着一句话,像是耳边低语:‘你该回去了。’”
徐峰只觉得后背凉,喉咙紧:“我也听见了……昨天夜里,我在床上,钟声很清楚,那声音像是……”他没说完,话梗在喉咙,回响在他脑海里的那句呢喃再度浮现——“你该回去了”。
赵师傅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烟头在手里颤了颤:“你爸当时把那口钟拿回家,埋在了院子的西南角,底下还封了石灰和铜片。我劝他送去庙里烧了,他说不行,那钟不能毁。”
徐峰喃喃:“可我家院子没有埋钟啊。”
“你住的是哪边的房?”赵师傅忽然抬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