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人家秦淮茹病了!”她终于说出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指责,几分委屈,还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怒火。
徐峰一愣,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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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害得秦淮茹病了!”贾张氏抬高声音,声音尖锐得连隔壁屋的窗纸都跟着颤了颤,“你昨儿那一盆水泼下来,正好淋她一头。她一整天没换衣服也没擦干,晚上就开始烧,今天早上烧到三十九度,人都说胡话了!”
徐峰脸色微变,虽然他当时泼水确实没看到是谁在下面,可心里清楚,那时候院子里确实有人路过。他原以为那泼水的事就是贾张氏胡搅蛮缠,哪曾想竟然牵扯到了秦淮茹!
“她……她怎么没立刻说?!”徐峰脱口而出,眼神中透着一丝懊悔。
贾张氏冷哼一声,眼神里全是责备:“她能说什么?她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天天吃饭都顾不上,还要给你一个壮年男人让路?你倒好,水一泼,裤子都湿了半条,人都打了个喷嚏就回屋喝茶去了!”
徐峰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语塞。他本来还想着和她算算那五十块的事,可如今贾张氏忽然一副为他人出头的姿态,竟令他一时间找不到立场作。
他退后一步,沉声道:“我不知道是她……我当时真的没看到。”
“你当然没看到,”贾张氏眼里一抹心疼划过,但声音仍旧犀利,“你眼里哪装得下别人?你以为你一个人在这院里活得精明,其实你活得比谁都糊涂!”
徐峰紧紧皱着眉,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哽住。他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那不是内疚,也不是愧疚,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混乱。他确实不是故意的,可事情已经生了,现在秦淮茹生病,责任——哪怕只是情理上的,他似乎也推不掉。
“她现在人在哪?”他沉声问。
贾张氏盯着他看了一会,仿佛在确认他是不是在推脱,见他神情郑重,这才语气缓了几分:“在家里躺着呢,连饭都吃不了,我给她熬了点粥,还煮了姜汤,可她说什么都不想动。”
徐峰一言不地转身进了屋,摸了摸兜,翻出剩下的钱,数了数,一共还剩七十块。他叹了口气,抄起桌上的外套披上,又把剩下的钱装进兜里。
“我去看看她。”他说得干脆,语气里没了方才的犹疑。
贾张氏盯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像是诧异,又像是意料之中。她并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眼角不经意地抬了抬,望向院子西头的秦家屋子。
屋外阳光灿烂,可屋里却昏暗而闷热,窗户紧闭着,只留了一道缝,空气中弥漫着姜汤的气味。徐峰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他抬手推开门,屋里一片安静,只有被窝中传来低低的喘息声。
秦淮茹侧身躺着,额头贴着湿毛巾,脸色苍白,嘴唇泛干。她原本一头整齐的短现在黏在额头上,看上去极为虚弱。徐峰心头一紧,走上前去,轻声道:“秦姐,是我,徐峰。”
秦淮茹动了动眼皮,眼神涣散地睁开一点,看清是他时,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又无力地闭上眼:“你来干什么……没事,我……就是感冒了。”
“别说话。”徐峰坐到床边,声音低了下来,“我不知道是你,真不知道……要是我知道,我不可能那么干的。”
“我信你。”秦淮茹轻轻说了句,声音微弱如丝,“你不是坏人。”
徐峰心头一震,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她平时那么能干,那么坚强,哪怕儿女缠身、开销不断,都没有见她喊过一句累,可现在却像个受伤的小兽,毫无防备地躺在他面前。
“我带了些钱,还有点药,等会儿我去买点鸡蛋给你熬粥。”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等你好了,我会亲自赔礼的,今天的事,我记下了。”
秦淮茹微微点头,眼中却有一滴眼泪悄悄滑落。
门外,贾张氏悄悄站在门缝边,听着屋内的动静,眼神复杂地望着那扇半掩的门扇。她没有立刻进去,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她知道,徐峰这一回,是真的动了心。可这心,是对谁的,还未可知。
屋内静得出奇,只能听见窗外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还有灶台上那口旧铝锅中,姜汤滚沸的咕嘟声,像是在催促着什么即将破裂的沉默。
徐峰坐在秦淮茹床边,低头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眉头微蹙。他不是没见过人生病,但看她这样虚弱得连睁眼都费劲的模样,心头却说不出地难受。尤其她还一句埋怨都没有,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不是坏人”,这句话,如一根棍子,轻轻一敲,便把他心头一池春水搅得泛起层层涟漪。
他伸手替她把被角掖紧,又转身走到那张木桌前,从兜里掏出自己仅剩的七十元钱,一分不少地摆在桌面上,压在那只盛姜汤的陶瓷碗下边。他声音低沉而郑重:“秦姐,这是我该做的,等你好些了我再来看看你,家里缺什么你吱一声。”
秦淮茹轻轻“嗯”了一声,像是连说话都觉得累,头微微侧过去,沉沉闭上了眼。
徐峰站在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情景,心里像是压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他缓缓拉上门,轻手轻脚地掩好,然后顺着院墙沿着小路离开了秦家小屋。午后的阳光斜照在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院子里依然静默,连个落叶声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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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走到拐角时,脚步却顿住了。
就在秦家小屋的西窗底下,贾张氏那道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那张木桌边,动作麻利却极为隐秘地,正从姜汤碗下把那叠钱抽出来,塞进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她那动作干脆得像是练过多年,脸上却没丝毫愧意,甚至在四下张望后,还低低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七十块呢……不声不响的放这儿,你徐峰也真是傻,秦淮茹这女人,能活多久还不一定呢。”
徐峰愣在原地,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他胸口瞬间热血翻腾,呼吸都重了几分,拳头在袖口里握得咯咯响。他本能地想冲上去质问她,可脚步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那个方才还站在他面前,斥责他泼水伤人的贾张氏,现在却做出这种事来,像个贼一样把他留下的救命钱据为己有。他脑子一团乱,愤怒、愕然、羞耻和一种说不清的悲凉一齐涌上心头。
“她怎么能这样……”徐峰在心里嘶喊,可又清楚,贾张氏一直以来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她为人精明刻薄,言辞犀利,和她正面对上,他未必占得了理。
他咬紧牙,强迫自己冷静。脚步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贴在墙根,眼睛却一刻没离开贾张氏的动作。
贾张氏掏出手绢包着那笔钱,小心翼翼地折了两折,又塞进她那条蓝灰色棉裤的裤腰里,然后拍拍屁股站起身,环顾了一圈,见无人注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桩光明正大的善举。
她迈步往回走时,嘴里还低声念叨着:“哼,秦淮茹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点钱就当是我这些年被她占的便宜。”
徐峰贴着墙,直到她脚步远去,才慢慢直起身子,脸色阴沉得仿佛连阳光都照不进他眼底。
他一步步回到自己屋里,门“砰”地一声关上,屋内顿时一片死寂。他在桌边坐下,眼前仿佛还能看见那叠钱被抽走的瞬间。他忽然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心里像被戳了一刀,又酸又疼。
他坐了许久,脑子里一遍遍重复着刚才的画面,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沿,越摩越紧,最后“咔嚓”一声,那只老茶杯应声而碎。他低头看着掌心被瓷片划出的一道血口,红得刺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冷静得出奇。
“行啊,贾张氏,你真不把别人当人看了。”
徐峰低低说了一句,语气里没了从前的犹疑,反而带着一种沉静如冰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