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开,别烦我。”
薛瑛当然知道自己招人喜欢,她就是要他们对她移不开眼,死心塌地。
她一把将徐星涯推开,走到前面。
徐星涯想要跟上去,又被几个狐朋狗友围起来,等把这些人应付完,她早就走远了。
现下薛瑛正与一位看起来颇为忠厚老实的男子交谈,对方似乎被她几句话逗得开怀,憨厚地笑着。薛瑛心中盘算着着此人家世背景,觉得可行,脸上笑容便越发甜美。她微微侧身,调整姿势,好让自己在对方眼中显得更加动人。就在她眼波流转,准备继续“暗示”时,她的目光,毫无预兆地,与一道玩味审视的视线相交。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倚在不远处的廊柱旁,隔着喧闹的人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薛瑛嘴角的弧度僵住,笑容瞬间维持不下去。
站在对面的男子关切地询问她,“薛二姑娘,你怎么了?”
薛瑛耳边嗡嗡的,一时不知身在何方,她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也不知道身边说话的是谁。
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为什么程明簌会出现?
他怎么在侯府,谁邀请他来的,今日是她的生辰,府中宾客那么多,他出现在此处,是准备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他们身世的真相吗?
薛瑛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久以来,程明簌都不曾有任何认亲的举动,根本便是故意为之,他要报复她,要在她此生最得意最风光的生辰宴上,揭穿那个丑闻,让她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
想到这儿,她双腿发软,浑身僵硬,一旁的小姐妹看出不对劲,拉着她的胳膊,“瑛瑛,你怎么了?”
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面一团乱,胡乱地摇了摇头。
怎么办怎么办。
恐慌如同藤蔓,越缠越紧,薛瑛根本没有心思再应付什么生辰宴,她的所有思绪都被与程明簌之间乱七八糟的恩怨所占据。
“阿娘。”薛瑛焦急忙慌地寻到侯夫人,越发心惊胆战,她拼命抑制住喉咙里的颤音,“我方才好像……好像看到了程郎君,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侯夫人说:“你不是说,要请些有学问的年轻士子登门,我瞧着程小郎君就极好呀,礼数周到,样貌也出众,听人说,他在国子监里读书也是一骑绝尘,我早就说了这孩子有出息,当初在永兴寺遇见他的时候我就很喜欢,还是你兄长叫他来的。”
“哥哥?”
薛瑛呆住了,缓缓松开拉着侯夫人的手。
侯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欣赏,慈爱几乎溢出双眸,她夸起程明簌来,各式各样的美好词语连珠似地蹦出。
薛瑛的心却凉透了,母亲的样子让她想起前世,侯夫人也是这么感慨程明簌皎若明月,再然后便觉得心疼,心疼她的儿子流落在外,如若长在他们膝下,必然比现在更加耀眼,而这一切的原因,难免迁连到占了身份的薛瑛头上。
被当众揭穿假千金的身份,薛瑛活不下去的,她自小高高在上惯了,在哪儿都被人捧着,她无法接受被人唾弃的结局,那样不如让她去死。
薛瑛失魂落魄,过生辰的欣喜悉数消退,只剩恐慌,她咬了咬牙,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让他离开!必须让他消失!
宴会进行到一半,宾客们坐在暖阁里品茶闲谈。
程明簌百无聊赖地喝着茶,他打算借喝多了酒的理由,离开宴席透气,然后悄悄离开。
薛瑛虽然在款待客人,但她的目光一直往程明簌所在的方向看去,见他站起身,薛瑛便也起身,借口更衣,让采薇扶她出去。
暖阁里点着炭火,薛瑛满手心的汗,她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喧嚣的前厅。冷冽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瞬。
薛瑛远远观察着离开暖阁的程明簌,他穿过回廊,站在池边。
“采薇。”薛瑛低声道:“你在这儿守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薛瑛学聪明了,这次跟出来,她特地将桌上的酒壶打翻,浇湿自己的衣裙,然后站起身,对宾客致歉,说自己要去换衣服,先失陪一下。
这样,宴席上的宾客们都知道她去换衣服了,外面出了事,死了人,便与她没关系。
这是薛瑛从程明簌那儿学的,做坏事,要先将自己的嫌疑摘干净。
程明簌正独自一人,背对着她,站在亭子的边缘,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园林,显得格外寂寥,也……格外方便下手!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薛瑛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
程明簌正专心致志地看景,且远处的暖阁里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他根本听不见身后的动静。
距离越来越近……五步……三步……
薛瑛眼中全都是他的背影,心脏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
她的手有些抖,死咬住唇,站在程明簌身后几步远,闭上眼,猛地伸手一推。
然而,预料中的触碰并没有发生,程明簌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他极其敏锐地侧身避让,薛瑛蓄满力气的身体骤然失去了目标,突如起来的扑空叫她完全无法收势,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朝亭台边缘摔去。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