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大人,是在聊些什么呢?”
两人骇然回首,便见司珹带着李十一,站在几步外。李十一手中端着茶托,司珹神色如常,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倚墙的却有些心虚,他别扭地站直了,咳嗽一声:“司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见二位夜中苦守,雨后天渐冷,昨日清晨都打霜了。”司珹说,“因此特备酽茶一壶,为二位大人驱驱困寒。”
李十一顺势上前半步。两个禁军对视一眼,打哈欠的先端起来,不好意思道:“司公子也太客气了。”
“此乃待客之道,分内之事。”司珹微微一笑,说,“幸好,城中疫病现已消得七七八八,两位大人,也快能歇歇了吧。”
“歇是兵马司的好处,”倚墙的也啜起来,小声嘟囔道,“咱们禁军哪儿有……”
司珹侧目,问:“大人可有哪些事务要忙?”
他今夜着素衣窄袖,腰身拉得紧,曲线就格外惹眼。倚墙的没忍住,又偷偷瞥了好几眼,他不敢看司珹皓白的颈和腕,却忍不住肖想那是怎样的曼妙。
他倏忽想,听闻肃远王世子好细腰,却从没入过温府,没能见识到这样的身段。果然王侯将相也并非珠玉尽揽,并非无所不能。
他喉结滚动了下,在头脑膨胀间,下意识答了话。
“瘴疟过去,城里乱得不像样,到处都是尸体。”倚墙的说,“其实这两天,各宅各院中禁军已经在撤离。但撤走的也没法休息,城中胥役人数不够,得帮着搬运尸体、清扫城防,恐怕又得忙个十天半月。”
“原来如此,”司珹轻声道,“二位大人真是辛劳。”
打哈欠的吃了茶,不知为何,也像是喝了酒般,有些飘飘然,甚至抢着答话道:“嗨,都是给天家当差的,哪儿有不辛劳?太医院的人更没得休息,皇上挂牵重臣,如今也只放回了四品与从三品,三品及以上大员仍在太医署别院,好生看护着呢。”
司珹凑近一点,问:“大人可知,他们多久能回来?”
“说是要等疫病彻底结束,”倚墙的头脑眩晕地补充道,“起码还得月余吧。不过听闻明日清晨,陛下便就准备复朝了。”
“原来如此。”司珹温声细语地说,“多谢二位大人。”
倚墙的眼前也重叠起来,他瞧着司珹,竟然忘记了自己在何处,只被茶水蒸腾出了色欲,一时胆大包天,踉跄前跨半步,要去拉司珹的袖。
“司……”
他话未尽,喉间豁然一凉,血就飞溅出来,旁侧打哈欠的来不及反应,脑袋就被拧了大半圈,只能无力地垂下来。
李十一放下尸体后拍手起身,将两人踹到了一处,又回首看司珹擦匕首,大惊小怪道:“公子,你身上溅着血了。”
“今夜要沾血的时候还多着呢。”司珹垂着眸。他站在院门处,睫毛投射的阴影里就盛满又细又碎的月光。
司珹拭净了刀锋,听见流风带来府中各处细碎的打斗与闷哼声,还听见了巷中隐约的马蹄声。
他倏忽问:“小十一,你怎么还不去抱小宴?”
“哎呀!”李十一拍着脑袋,连忙一溜烟跑了,他脚步声渐远,巷中马蹄声却愈近。司珹摁刀入鞘,深吸一口气后推开门。
季邈猛地勒马,前蹄仰蹬,司珹就在夜色里仰面,安静地看他。马蹄搓地间季邈俯下身,抬手抹去了司珹颊边的一线血珠。
“上回在安州道上我就想问,”季邈说,“先生怎么总是擦刀不擦脸?”
“先生自己看不见,”司珹瞧着他的眼,轻声说,“季寻洲,我十天没见你了。”
季邈下马,将他抱入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司珹同样闻到季邈身上的血腥味,他拍拍季邈后背,问:“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了。”季邈说,“季瑜几天前就被带进了宫,他走后我在府里干着急,估摸着锦衣卫应该已经报上去了。今日院中轮值的就只剩下真禁军,如今卫蛰他们在收拾,戚川也带方将军的近卫进了府。”
“我这边也快要结束。”司珹望进夜色里,看月亮下边渺远的宫阙,轻声问,“你也清楚太医署的方位么?”
“自然。”季邈勾唇笑了笑,将人微微松开点,“救出外祖后咱们趁夜突围,天亮之前杀出去,一路向北到瀚宁。”
“这路我跑过一趟,熟得很,知道如何避开关口。”司珹也跟着笑,他说,“我可以在最前面带路。”
李十一已经抱着温宴靠近大门,后头温时云夫妇也有近卫护送,季邈翻身上马,朝司珹伸出了手。
“折玉,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