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剪辑房里弥漫着溶咖啡和尼古丁的混合气味。烟灰缸满了,外卖盒子堆在角落,像一座座小小的坟。
苏晚没有离开过这张椅子。她的世界缩小到两块屏幕,一块是素材,一块是时间线。她像个囚犯,用鼠标和键盘,给自己筑起一座越来越高的墙。
顾沉负责墙外的所有事。食物,水,以及隔绝那个正在坍塌的外部世界。
他刚结束一通电话,用的不是自己的手机,是一台只能通话的旧式老人机。
“还要多久?”他问,掐灭了手里的烟。
“快了。”苏晚回答。她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时间线上,无数个素材的碎片正在被她拼接成一个完整的形状。那个固执的木匠,在风雨里,已经站了七十二个小时。
“曹昆的人,已经到楼下了。”顾沉说。
苏晚的手指顿了一下。只有一下。
“他们进不来。”
“他们不需要进来。他们只要守着,等你断水断粮,自己走出去。”顾沉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楼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像一只沉默的甲虫,安静地趴在雨里。
“那就让他们等。”苏晚说,手指重新开始移动。
“你还能撑多久?一天?两天?”顾沉放下窗帘,“这不是办法。城堡需要时间,但沙子,正在被冲走。”
苏晚没有回应。她把一段木匠咳嗽的音频,精确地卡进一个他踉跄的画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雨的潮气。
顾沉没有再逼问。他拉开冰箱,里面只剩下半瓶矿泉水和一包过期的吐司。他关上冰箱门,拿起那台老人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东西准备好了?”顾沉问。
对面是一个沙哑的男声。“按你说的,一张去青岛的票,今天下午三点。名字是假的,但身份证号的格式绝对没问题。监控里会拍到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身形跟你给的照片差不多。”
“很好。让她去站台,不用上车。车开动就立刻离开车站,把手机卡丢进下水道。”
“钱呢?”
“已经到你女儿的海外账户了。查一查。”
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确认。
“收到了。合作愉快。”
“没有下一次。”顾沉挂断了电话。
苏晚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她转过身,看着顾沉。“青岛?”
“一个方向而已。可以是青岛,也可以是哈尔滨,或者乌鲁木齐。”顾沉把老人机的电池抠出来,连同电话卡一起,扔进了装着咖啡残渣的纸杯里。
“你想做什么?”
“曹昆在等你跑。”顾沉说,“他把你围在这里,就像猫把老鼠堵在洞里。他享受这种掌控感,他笃定你除了束手就擒,唯一的选择就是找个机会仓皇逃窜。”
“所以你给他一个逃跑的幻象?”苏晚立刻懂了。
“一个足够真实的幻象。”顾沉走到她面前,“他是个极度自负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胜过相信任何情报。他的人守在这里,他会觉得万无一失。但同时,他更相信你会想尽办法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这对他来说,才是更有趣的游戏。”
“他会信?”
“他会的。”顾沉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因为这个线索,我会通过一个他绝对信任的渠道,送到他桌上。一个他亲自收买,并且考验了很久的‘自己人’。”
苏晚的身体微微后倾。“你收买了曹昆的人?”
“不能算收买。”顾沉纠正道,“只是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交换。他需要钱,很多钱,去救他家人的命。我给他钱,他给我一个名字。一个曹昆安插在城东交通枢纽的情报员。”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小了下去。
苏晚看着顾沉。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在保护她,用他的身体,他的沉稳。但现在她现,他在用另一种方式战斗。一种她完全陌生的,在黑暗中无声厮杀的方式。
“这很危险。”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