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璃浑身的血,刷的一下全冷了。
那股透心的寒气,冻得她手脚都像生了锈的木头桩子,动弹不得。
不可能的!这绝对是意外!他一定是哪里得了风声,知道那件事,或者是瞎蒙的!
她猛地挺直背,手指掐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桌案的硬木里去,挤出几个字:“大人……这是污蔑!妾身没有做过!昭寒妹妹如今好好地在梅院休养着,大人岂可如此凭空捏造,血口喷人?”
她甚至逼自己抬起了脸,想要撞上裴寂的视线,用她那平日里惯用的委屈眼神控诉。可那一眼撞上去,只撞进了一片毫无波动的深邃黑暗里,深不见底,映不出她半分伪装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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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唇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嘲弄。
他朝她又近了一步,两人之间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加重,柳月璃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向后退缩。
“污蔑?”裴寂轻嗤一声,目光沉沉压在她苍白的脸上,“你刚才站在这里,心里想的可是清清楚楚——‘那个没脑子的蠢货,几勺甜丝丝的蜜就能哄得她张嘴,连命都送到人手上了还不自知’,嗯?”
柳月璃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炸得她魂飞魄散!
那不是蒙的!绝对不是!他是妖怪吗?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她不是不想动,而是整个身体都脱离了掌控,只剩下骨头架子在剧烈颤的嗡嗡声。
裴寂看着柳月璃那张煞白的脸。
那张精致到挑不出错处的脸,此刻只剩下死灰一片。
连支撑身体似乎都成了沉重的负担,靠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着,像一根被狂风肆虐得随时要折断的芦苇。
一丝笑意,迅滑过裴寂的眼底。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虚点了一下他自己心口靠左边的位置——正对着心脏跳动的要害。
“柳姑娘,”他缓缓开口,“不必如此惊惧。你我皆是凡人,隔空窥心,终究过于荒诞玄虚,不过是市井杂谈而已。”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依旧稳当当地按在胸前衣襟处,指腹下是织锦云纹细密的纹路。
“方才所言种种,本官能探知些许,无非是因着一种古拙的师门秘传小术。这法子极其简陋,需得施术者与受者距离极近,肌肤或有片缕间隔。方才姑娘离我不过咫尺,我这手恰好按住心口,便有了些许感应。”
裴寂语调越柔和,甚至带了一丝令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磁性,像暖流般一点点渗入柳月璃的神经:“若姑娘对此也存了几分好奇,想知晓这粗陋法门的详情,不妨再靠近些?本官可以毫无保留,告知于你。”
他按在胸襟上的手极其自然地稍稍挪开了一点距离,似乎在为她挪出一个可以安心靠过来的位置。
那姿态,是全然敞开的,甚至带着一种温柔的引诱。
柳月璃那颗疯狂擂鼓般的心,也像是从濒死边缘被拽了回来,跳动虽然仍旧急促杂乱,至少不再那么绝望得要跳出嗓子眼。
他能窥探人心的秘密,竟然需要贴得那么近?
甚至可能隔着衣料?那……
一点细弱的光,在她漆黑一片的意识深处挣扎着亮了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或许刚才真的是自己不小心靠得太近了些……
她死死盯住裴寂按在胸前衣襟上的手,那只手刚刚还像扼住她呼吸的鬼爪,此刻却成了唯一的生机所在!
“原来是这样……”柳月璃颤抖着开口,声音低弱得如同蚊蚋。她甚至努力地想扯动一下嘴角,虽然那结果只是一个僵硬无比的抽搐,“大人当真好手段……妾身真是孤陋寡闻……”
她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这连自己都快要信了的鬼话,一边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带着身体深处那一阵阵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朝裴寂那边极其小心地蹭了过去。
近了……更近了……
近到能看清裴寂那身玄色常服上精细繁复的金线云纹,近到能闻到他衣料上散出的一丝墨香雪松的气息。
她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伸出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似乎是极度紧张之下无意识地想去扶一下裴寂抬着的胳膊肘借力站稳。
“妾身还是有些不大明白。”她声音抖得厉害,破碎不成调。
手猛地一翻,快如闪电。
哪里是什么软弱无力的动作,她间那支一直簪着的珍珠流苏银簪,不知何时已被她悄无声息地滑落到了掌心。
簪头那粒浑圆的东珠瞬间脱离了束缚,带着一溜细碎的银线滚落在地。
更令人胆寒的是,那原本镶嵌珍珠的顶端,赫然是一截比牛毛还要细的针尖!
柳月璃那张惨白的脸上,只剩下一双极端狠戾的眼睛!如同地狱中爬出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