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沙海’……”景逸辰微微后仰,靠在升起的床头,闭了闭眼,似乎在积蓄最后一点力量,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让迪拜的‘朋友’动手。冻结他们在瑞士信贷、在开曼群岛最主要的三个离岸账户。同时,把他们私下资助极端武装、进行非法文物交易的证据链,分别‘投递’给国际刑警组织、半岛电视台……还有他们国内那几个一直想取而代之的实权亲王。”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冷酷精准:“时间点,卡在明天上午十点,迪拜金融市场开盘。我要让恐慌,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倪湛眼中精光爆射:“明白。保证让他们‘沙海’变‘火海’。”
指令如同无形的风暴,从这间小小的病房席卷而出,瞬间搅动了全球的暗流。
病房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密集声响、加密通讯器低沉的信号蜂鸣,以及景逸辰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小片脆弱的阴影,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胸口的固定带,带来一阵细微却令人揪心的摩擦声。额角的冷汗从未停止,在炽烈的阳光下闪着细碎冰冷的光。
宋星染一边飞地整理着邮件附件,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紧紧锁着景逸辰。看着他强忍痛苦的模样,她的心像是被反复放在油锅里煎熬。终于,在她将最后一份关键证据拖入送列表时,她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逸辰!你必须躺下休息!哪怕十分钟!你的身体……”
景逸辰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因为剧痛和疲惫而显得异常幽暗,眼底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然而那瞳孔深处,那两点如同寒星般的光芒却依旧锐利逼人,甚至因为极致的痛楚而淬炼得更加冰冷、更加摄人心魄。他看向宋星染,目光穿透了她的担忧和恐惧,直抵她心底的坚持。
“星染,”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气息,“这场火……烧起来的度,会比我们扑救的度……快得多。”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指尖依旧在微微颤抖,“这里的‘嘀嗒’声……”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那台出稳定声响的心电监护仪,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自嘲,“……它提醒我的,不是还能活多久……而是……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去拉住那个……正在坠落的闸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乎只剩下气音,却带着一种千钧的重量,重重地砸在宋星染的心上。那重量不是对他自身伤痛的恐惧,而是对整个世界滑向深渊的清醒认知和刻不容缓的责任。他再次闭上眼睛,似乎刚才那几句话已经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只剩下胸口剧烈却压抑的起伏。
宋星染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看着他因剧痛而蹙紧的眉头,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唇,再听着他话语里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紧迫感……巨大的心痛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不出任何声音。泪水无声地涌出,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而尖锐的蜂鸣声打破了病房里压抑的寂静!
是景逸辰放在床头柜上的私人加密手机!
刺耳的铃声疯狂地振动着,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没有存储名字、却带着特定国别区号的陌生号码!那串数字,宋星染和倪湛都认得——那是某个以强硬姿态宣布加入这场“胚胎克隆竞赛”的国家元办公室的紧急专线!
尖锐的蜂鸣如同警报,撕破了病房里仅存的、被意志力强行维持的脆弱平衡。那部黑色加密手机在床头柜上疯狂地震颤着,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像一只不祥的、窥探深渊的眼睛。
景逸辰紧闭的眼睫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他没有立刻睁眼,只是眉心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舒展开,但那细微的动作却泄露了他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微微蜷缩了一下。
宋星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住那部如同催命符般的手机。倪湛则猛地抬起了头,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屏幕上的号码,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元办公室……这个时候打来……是试探?是施压?还是……嗅到了什么风声?
景逸辰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眼帘。那双深邃的眼眸因为剧痛和极致的疲惫而显得异常幽暗,眼底密布的血丝如同干涸河床上的裂纹。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那部疯狂鸣响的手机上时,那眼底所有的混沌和痛楚都在瞬间被一种冰冷、沉静、洞悉一切的光芒所取代。那光芒锐利得如同手术刀,能轻易剥开任何伪装的表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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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沉静地看向倪湛。一个眼神,无声地传递了指令。
倪湛立刻会意。他放下手中的加密平板,大步上前,动作干脆利落地拿起那部依旧在叫嚣的手机。他没有接通,而是长按电源键,干脆利落地将它关机。刺耳的蜂鸣戛然而止,病房里瞬间只剩下心电监护仪那单调规律的“嘀……嘀……”声,以及景逸辰压抑而沉重的呼吸。
倪湛将关机的手机随手扔回床头柜,出一声轻响。他转过身,重新拿起自己的加密通讯器,眼神冷冽如冰封的湖面,手指在屏幕上快输入了一串指令,送出去。行动的信号,已经出。病房内的寂静只是风暴眼的假象,无形的战争机器早已轰鸣着碾向全球。
景逸辰的目光再次转向宋星染。她依旧僵立在原地,脸上泪痕未干,眼底交织着惊悸、担忧和一种被那通电话彻底点燃的紧迫感。
“邮件……出去了?”景逸辰的声音响起,比刚才更加沙哑虚弱,带着重伤后的气音,却奇异地保持着一种核心的稳定感。
宋星染猛地回神,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情绪压回心底深处。她快步走回笔记本电脑前,目光扫过屏幕上显示着“送成功”的提示框,斩钉截铁地回答:“全部出!深瞳通道确认最高优先级送达!”
“好。”景逸辰轻轻吐出一个字,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他重新闭上了眼睛,身体向后更深地陷入靠枕里,胸口的起伏变得更加剧烈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细微的、如同风箱拉扯般的杂音。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汇聚成流,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枕套边缘。
宋星染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她冲回床边,拿起温热的毛巾,动作轻柔而迅地擦拭着他额头和颈间的冷汗。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冰凉,让她心头又是一颤。
“逸辰……”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
“我没事。”景逸辰闭着眼,打断了她的话。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微微动了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似乎想抬起来,最终却只是无力地搭在身侧。他顿了顿,像是在积攒最后一点说话的力气,再次开口,声音低微得几乎要融入心电监护仪的嘀嗒声中:“‘闸门’……要落下来了……星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只剩下模糊的气音,被沉重的呼吸声彻底吞没。
宋星染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俯下身,双手小心翼翼地、带着无尽疼惜地,轻轻捧住景逸辰那只冰冷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他的皮肤。
“我知道……”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却无比坚定,“我知道……我们……我们一起顶住!”
窗外的阳光依旧炽烈,慷慨地泼洒在赫尔辛基六月的白昼里,将整个世界映照得一片明亮,仿佛所有的阴影都无所遁形。然而,在这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无形硝烟的病房内,在这片被阳光照得晃眼的光明之中,三个身影以一种近乎凝固的姿态,构筑起一道沉默的堤坝。
宋星染半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景逸辰冰凉的手,泪水无声地滚落,砸在他苍白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的背脊挺直,像一张拉满的弓,所有的脆弱都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所取代。
倪湛矗立在床尾,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身姿挺拔如松,下颌线绷紧如刀锋,眼神锐利地穿透病房的墙壁,投向远方那片正在被风暴席卷的战场。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冷硬而坚毅,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撼动他的意志。
而景逸辰,躺在病床上,重伤的身体被疼痛和虚弱反复撕扯。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伤处。然而,他那被宋星染紧紧握住的手,指尖却几不可察地、极其微弱地回勾了一下。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却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瞬间在宋星染心中激起汹涌的涟漪。
窗外,赫尔辛基的天空是洗练过的、纯净的蓝,高远得没有一丝杂质。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白桦林的叶片照耀得如同千万片透明的翡翠。这是北极圈边缘的夏日,白昼长得近乎永恒,太阳永不沉落。
一场席卷全球的风暴,正以这间安静的病房为轴心,轰然爆。
而风暴的中心,那道由重伤之躯、破碎泪水和沉默守护构筑的堤坝,在永不沉落的苍白阳光下,无声地屹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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