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深处的药库,终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杂着草木辛香与陈年积尘的浓郁气味。
张院判枯瘦的手指掠过一排排密如蜂巢的药柜抽屉。
张院判身后还有两位年轻的太医,三人安静地执行着每月例行的药材清点。
“当归……”张院判低沉的声音响起。
接着打开一个标着“归”字的抽屉,手指熟练地探入,捻起几片深褐色的切片。
张院判捏着当归切片,凑近鼻端,闭目深吸,熟悉的药味涌入鼻腔。
张院判点点头,示意身后的年轻太医记录:“当归,足量,质佳。”
年轻太医点点头,快记录着。
“熟地。”张院判又拉开旁边的抽屉,指尖探入。
片刻后,张院判向来古井无波的脸,突然眉头一皱。
身后年轻太医见张院判突然停下动作,顿时出声问道:“张院判,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张院判紧紧皱着眉头:“这药……”
手上捻起的药材碎片,色泽暗红,质地轻薄,与他记忆中熟地的乌黑油润、触手沉实的感觉截然不同!
张院判连忙将那几片可疑的药材凑到鼻尖,反复嗅闻。
一股极其熟悉的、带着辛辣气息的独特味道,猛地钻进他的鼻腔。
这……这是红花!
张院判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随即猛地转向旁边另一个标着“红”字的抽屉,急切拉开,只见抽屉里盛放的,赫然是色泽深黑、质地沉厚的熟地!!
“装反了……这两种药材!装反了!”张院判喃喃道,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什么装反了?”身后的年轻太医不明所以,探过头来问道。
张院判猛地转过身,面庞一片死灰般的惨白,额头上瞬间沁满了豆大的冷汗。
身后两个年轻的太医凑过头来,看清了张院判手上的药片,又顺着张院判颤抖的手指看向抽屉上冰冷的“熟”、“红”二字标签,瞬间也明白了!
“齐王府上……有孕的侍妾……”其中一个年轻太医声音惊恐道:“陛下赏赐的……安胎补品……里面……就有这味‘熟地’啊!!”
张院判脸色阴晴不定。
齐王府似乎没有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胎儿应该还平安,与其等真酿出了大祸,不如现在请罪!
也不过就是一个失职之罪。
张院判想了想,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年轻太医,跑了出去。
张院判跑得太急,脚下被自己那身累赘的官袍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向前扑倒,额头狠狠撞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张院判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挣扎着爬起来。
跑去向皇帝陈情。
皇帝沉默着听完张院判说的话,挥了挥手,让张院判下去,随后便把祁厌叫了过来。
祁厌跪在御书房冰凉刺骨的青金石地砖上,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膝盖骨缝,蛇一般蜿蜒向上,瞬间爬满了整个脊背,冻得他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皇帝看着祁厌,缓缓开口问道:“祁厌,李清歌腹中皇嗣,可还安好?”
祁厌身上的汗水早已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