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我和裴泽景尽快成家,我再在老爷子耳边磨一磨,让他和安老爷做个主,最好就在老爷子寿辰那天,来个双喜临门”
他越说越觉得可行,可那算计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又有些烦躁:“不过最近我真是诸事不顺,得找普骆山的大师好好算算,是不是不小心冲撞了哪路神仙”
裴志远后面的话像隔了一层厚重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嗡嗡作响,沈霁没有再听,只是在想裴泽景和安思乐,是啊,如果不是这样,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亲自来医院?
等裴志远反复叮嘱完走后,沈霁坐回椅子上,静默片刻,才打开自己带来的私人电脑。
屏幕亮起,幽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手在触控板上稍作迟疑,最终还是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了“安思乐”三个字。
网页很快弹出,浦西大学优秀毕业生,现在就职于华润报业集团,曾荣获全国十佳调查记者称号,数篇深度报道为弱势群体发声
沈霁的目光逐行扫过,又点开她的社交媒体,最新一条动态发布于上上周,是她组织的一场公益画展的现场照片,裴泽景私下也常关注现代艺术,偶尔会飞去意国和珐国只为看一场特展。
他们应该都会欣赏同一幅画背后的隐喻,能听懂对方口中那些陌生的艺术家的名字。
沈霁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可手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向下滑,他一页页翻过她的相册,看她分享的生活碎片,直到将所有公开信息都仔细看过一遍,才终于向后靠进椅背。
那是一个活在阳光下,透着充沛生命力的女士,她开朗、善良、家世清白,人生轨迹光明璀璨,和裴泽景非常相配。
沈霁静静地看着对方明亮的笑容,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情绪,他当然是希望裴泽景前路坦荡,一生顺遂,若能得此佳偶,自是锦上添花,因为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合该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可另一面,心底最深处,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悄然蔓延,那是他早已习惯埋藏、永无天日的爱意。
不过这念头刚一浮起,便被他迅速而果断地压下去,如同拂去衣服上一粒不该存在的灰尘。
希望他好,是真的,为自己而生的黯然,也是真的,可那不重要,最重要的,从来都只是想要帮助裴泽景能够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宝们,假期连更给大家节日助助兴,助完兴肆玖又暂时恢复隔日更了,谢谢宝们理解!微博有中秋节小剧场哦()
第42章背后有人
“嗡—嗡”
手机在桌上突然震动,打乱了沈霁的思绪,他低头看见来电显示是郊外养老院的号码,立刻接起。
“沈医生。”电话那头传来护士长的声音:“蔡女士今天下午突然提起了你的名字,你看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我的?”沈霁有些意外:“好,我下班就过去。”
下班后,沈霁开车近一个小时,到了位于市区几十公里外的养老院,在护士指引下走到西侧的花园,但他没有立刻靠近,只是站在一棵繁茂的香樟树下,远远望着凉亭里那个单薄的身影。
主治医生走过来:“沈医生。”
沈霁和他打了声招呼,便询问养母的情况,医生解释:“蔡女士看电视时还好好的,护工在旁边给她削苹果,不知道电视里出现了什么画面或者声音,突然就激动起来,还差点”医生心有余悸地补充:“差点夺过护工手里的水果刀,幸好我们的人反应快,及时制止了。”
沈霁立刻问:“护工没事吧?”
“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医生摇头,继续说:“虽然之前建议你暂时和她减少接触,避免刺激她,但这次或许是个转好的迹象,你要不要试着陪她一会儿?”
“好。”
沈霁很欣喜,自从养母患了阿尔茨海默病后就记不住他,甚至有时候来看望她还会大吼大叫,他穿过花园走到凉亭,蔡莹似乎察觉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竟然幅度很小地对他点头,就像在打招呼。
沈霁坐在她身旁的长椅上,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侧过头,望着养母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细纹的侧脸,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数年前的那个楼梯口。
逼仄的楼道里充斥着浓烈的烟味和男人暴戾的吼声。
养父因欠下巨额赌债被高利贷上门追讨,养母才惊觉自己老公还在赌博,绝望和愤怒让她终于鼓起勇气斥责:“小霁一边读书一边打几份工替你还债!你怎么还敢去赌?!他马上毕业就去医院”
“那是他应该报答我的!”养父面目狰狞,一把推开她:“要不是我们把那小子买回来,他那堂舅不知道把他丢哪里,还能有书读?他就该给我当牛做马!”
“说!那小子是不是给你钱了?”男人猛地抓住养母的手腕,逼问:“把钱拿出来!”
养母阻止他去拿藏在鞋盒里那点可怜的生活费,在被养父追打的混乱中,养母不小心推了养父一把,养父脚下猛地打滑从楼梯上滚下去,最后瘫倒在拐角处,一动不动。
养母呆立在原地,想要去查看却被眼前可怕的景象吓得手足无措,只能不停地哭。
几个高利贷打手早就录下这一幕,为首的人威胁她:“哭什么哭?你放心我不会报警,但我告诉你,乖乖把钱给还了,不然我就告诉警察,你就是杀人犯!”
刚打工回来的沈霁正好看到这一幕,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上前抱住几乎崩溃的养母,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罪有应得……”
“没事的,没事的,小霁。”蔡莹忽然轻声呢喃,靠在沈霁的肩膀上:“只是打雷了,小霁别怕,有阿姨在。”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沈霁猛地从回忆中被拉回,他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一丝一毫的动弹都会惊扰这短暂而脆弱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蔡莹才支起身子,转过头,茫然地看着沈霁:“我觉得你有点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沈霁。”沈霁迎着她的目光:“我叫沈霁。”
“沈霁”
蔡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她又摇头,转向前方的湖面,那里有两只优雅的白天鹅正在清洗羽毛:“不认识,但我觉得你很像我儿子”
说到“儿子”两个字,她急忙改口:“不,不是儿子,他从来不叫我妈妈,但没关系,他很乖,真的很乖,他学习特别好,每次都抢着帮我做家务,那个人喝醉了要打我,他会冲出来保护我,可他总是受伤,我保护不了他”
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自责:“我不配做妈妈,我知道的,他心里一直想着自己的妈妈”
“不是你的错。”沈霁伸手覆在她布满老茧的手背上:“那时候,你不是已经收拾好行李想带他偷偷逃走吗?只是最后被他抓回去了,你的小霁,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蔡莹怔怔地听着,先是笑了,可笑着笑着,却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谢谢你安慰我,可是我知道,他是怪我的,不然他去哪儿了呢?我好久都没看到他了。”
“他一直在你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沈霁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只是他喜欢跟你玩捉迷藏的游戏,就像小时候你总是陪他玩那样,他在等你慢慢地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