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渊边相对坐下。
赤玲吃得毫无顾忌,碎屑沾了满嘴,一抬头却见华岁正望着远处出神。
她咽下糕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你咋啦?心里有事儿就说出来,我听听。”
华岁收回目光,“没什么,只是在想怎么把那棵树救活。”
“就你弄死的那棵时序树?”
“嗯。”华岁指尖轻叩膝头,“毕竟时序茶还得靠它。我可不想往后千万年,都只能靠回忆它的滋味过日子。”
赤玲歪了歪脑袋,“你们天界藏书阁里没记载吗?那种如何让死树诈尸的法子?”
“去过。”华岁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管藏书的老仙君活得太久,记性比被雷劈过的木头还碎,一会儿说典籍早被天火烧没了,一会儿又说千年前被谁借走未还。总之,找不到。”
赤玲噗嗤笑出声,碎屑喷出来几粒,“你们天界办事儿真是够随缘。”
“所以,”华岁抬眼看向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调侃,“赤玲大人若回魔界时方便,不妨替我留意留意,说不定你们魔界的书,比我们这儿的靠谱点。”
“成啊!”赤玲一拍大腿,“包在我身上。我回去就翻翻我爹书房底下那几卷压箱底的,他总说那是上古禁术,我看八成就有你要的。”
华岁唇角微扬,“那先谢过了。”
赤玲摆摆手,又拈起一块蜂糖糕,含糊道“客气啥,等找到了,你得再给我做一匣子这个,要双倍花蜜的!”
两日后,芳菲殿内。
华岁端坐案前,金豆豆早已将堆积如山的卷册文书一一摊开。
自她下界补过至今,殿中事务已积压月余,往日她做事向来利落,今日倒是难得体验了一回债主的滋味。
金豆豆办事妥帖,早将诸事分门别类理好,华岁执笔批阅,度极快,目光扫过便已有决断。
先是各殿仙君递来的时序调整申请:
药王宫急求加千年灵芝生长。华岁提笔批下驳回,却附了份详尽的替代清单,库存灵液种类、配比、时效一应俱全,末尾还添了句:急用可取三滴晨露兑之,效果相近。
月老殿请将并蒂莲花期延至七夕,以应佳话。华岁唇角微扬,批了个准字,又在旁添注一行小字:花期可延,至多三日,若蜂蝶因时令错乱蜇了哪位仙君,本殿概不负责。
接着是草木精怪的化形申请,厚厚一摞。
桉树精欲化书生游历人间,华岁扫了一眼,批准,顺手添注:人间科考重地,勿近;话本戏文,少信。
食人花申请化作美艳女子。华岁笔尖一顿,直接批了个驳,转手就将卷宗拨到一旁,那里叠着待转交百蛊仙娘的文书,最上头一张朱批鲜明:此花心性未驯,交汝教化。
然后是夏日灵种分配名录。
清凉藤需送往广寒宫避暑,雷音竹该移栽雷部观景,她笔尖如风,分配得滴水不漏,甚至顺手将几株爱闹腾的吵吵兰配去了战神营,既爱喧哗,便去与兵戈声作伴。
末了是草木纠纷案卷。
榕树状告藤蔓侵占日照权,华岁批:各自修枝,隔三尺为界,再犯扣百年灵雨配额。
牡丹投诉芍药模仿花形,言辞激烈。华岁落笔:花开自有态,何来模仿?准尔等明年互换颜色,牡丹开粉,芍药着紫。再吵,全送去织女处染布。
菌菇族联名上书,称近日雷雨稀少,不利繁衍。华岁沉吟片刻,批:已转雷部,三日后有雨,雨后自检,勿滥生。
金豆豆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只见她笔下不停,或准或驳,或调侃或警醒,不过半日,堆积的卷册已矮下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