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得更高了。
破庙的门被风吹开一条缝,光斜照进来,落在清月脚边。她没动,手还按在剑柄上,目光却慢慢移向怀里那卷东西。我靠在墙边,魂识一直锁着她。她取出一卷竹简,边缘已经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她低头看那上面的字,手指划过一行刻痕。
我认得那卷子。是风翩翩前些日子从遗迹带回来的残页,交给了剑阁备份。没想到清月把它带来了。
她站起身,走向门口。白若璃背对着她,站在光影交界的地方,没有回头。
“师父。”清月开口,“您当年破阵取心,所取的不是天成之物。”
白若璃的手指微微一动。
“那是人为炼成的东西。”清月声音很稳,“是用情劫烧了百年,才凝出的核心。它不是天生的‘龙母之心’,是有人把自己的命和爱一起炼进去的。”
庙里一下子静了。
我没有睁眼,但呼吸变了。清月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进去了。她翻过竹简,指着一处符号:“这个标记,在《山河纪异录》里出现过。记载写着——‘灵枢断脉,情锁封心,有女破阵,取火种于渊底’。”
她顿了一下。
“那个女人,就是您。”
白若璃终于转过身。她的脸色很白,眉间的朱砂红得刺眼。她看着清月,一句话也没说。
“你查得很细。”她终于开口。
“不止这些。”清月往前一步,“那颗心的主人,是您的师兄。他死前把心封进地底,由剑阵镇压。您破阵取心,是为了再造一个人。这个人要能唤醒‘龙母之心’,必须经历过真正的动情、失爱、心碎。所以您选了祁煜。”
她说出我的名字时,我看了一眼白若璃。
她的眼神晃了一下。
“我不是随便挑的。”她低声说,“他是唯一能承此劫的人。”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好的?”我睁开眼,嗓子还是哑的,“您用龙髓洗我的骨,点燃情劫烧我的心,就是为了让我变成一把钥匙?”
她没否认。
我慢慢坐直身子,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我没管它,继续盯着她:“那您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他的影子,还是因为我就是我?”
她不说话。
“您教我练剑,陪我长大,看我受伤时会皱眉……这些都不是因为责任吧?”我咳了一声,“您明明知道不能动心,可您还是动了。”
她闭上眼。
“是。”她说,“我错了。”
这三个字落下,庙里像突然空了一块。
我笑了下,嘴角有点血。我没擦,只是靠着墙,抬头看她:“那您有没有想过,这颗心既然能被人炼出来,也能被人毁掉?南宫寒以为夺了我的身体就能掌控一切,但他不知道,真正能唤醒‘龙母之心’的,从来不是肉身。”
“是什么?”清月问我。
“是情劫本身。”我说,“谁越爱我,我就越强。清月为我断臂,绾绾为我折寿,云溪为我燃命灯……她们的心意,才是真正的引子。”
清月低头看着手中的竹简,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
“所以您不是在造一个继承者。”她对白若璃说,“您是在等一个人,能把那颗死了百年的‘心’重新烧起来。”
白若璃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又很快移开。
“我以为我能控制。”她说,“我以为我可以只把他当徒弟,当工具。可我做不到。他笑的时候,我会想留他在身边;他受伤的时候,我会怕再也见不到他。这种感觉……我不该有。”
“可您有了。”我说。
她点头。
“所以我现在知道了。”我慢慢撑起身子,虽然疼得厉害,但我必须坐直,“我不是谁的替身。我不是为了复活另一个人而存在的。我是祁煜。我活过,爱过,也被人爱过。这就够了。”
清月转身看向我:“那你打算怎么做?”
“等。”我说,“等南宫寒挖开九眼泉,放出封印。他会以为自己赢了,但其实他只是在帮我完成最后一道引火的工序。”
“你不怕他抢先一步掌控‘龙母之心’?”
“他掌控不了。”我摇头,“因为他不懂什么叫情劫。他夺舍我,睡我的女人,叫我的名字,但他从没真心爱过谁。没有真心,就没有火。没有火,就点不亮那颗心。”
清月沉默了一会儿,把竹简收进怀里。
“那你需要什么?”她问。
“你们还在就行。”我说,“只要你们还愿意信我,愿意为我动情,我就不会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