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玄本以为弄完了,谁知此人又从后面握住他的手,以一个几乎拥抱他的姿势,不言不语解开他缠着纱布的手。
“不、不必。”赵离玄挣扎,只觉热血突突往脸上涌,“这个,是真的不必。”
他的身体状况,这几年着实不佳。
情伤、打仗、放血、抽髓,身体早被折腾得油尽灯枯。不止脸上毒纹越发严重,手腕脚腕也常常溃烂,实在是见不得人。
“主人昨日没换药,”楚丹樨低声道,“楚缘替主人换药。”
赵离玄:“这真、真不必,我自己回去换。”
楚丹樨却不听他的,继续拆了他伤口的纱布,露出纱布下糟心的血肉模糊。
众姜沉:“你读书时顽劣成性,成日爬高上低,不是在树上便是偷去骑马。”
嗯,由此可证,我年少时曾飞檐走壁、武艺超群。
姜沉:“不喜听讲、又不爱背书,太傅说你两句你便反污太傅迂腐。考试时腆着脸去抄旁人答卷,偷奸耍滑倒是从来不会垫底。”
嘻。由此可证,我头脑聪明懂得变通,又擅假以物。
姜沉:“可有时偏又榆木脑袋!每次与三皇子一起惹怒太傅挨太傅罚跪太庙,都是只你一个人在那傻傻跪满半个时辰。”
哦。由此可证,我少年时诚信老实,又敬重师长。
“每次出宫都一定要去东市西市逛几个时辰,买许多不成体统的话本藏在袖子里,沿途所有的粮价、菜价、胭脂水粉、狗皮膏药但凡能见着的全要去看去摸、询一番价,商贩天南地北聊家常,你又不买!”
看看!我小小年纪已知关心宫外民生,体察入微,一个多么好的帝王胚子。
十项全能好皇帝,爱民如子赵离玄。
怪不得俊美优秀姜沉也要被我倾倒。
时至午夜。
今日天子卧榻之畔也有权臣安睡。
可见,那墨迹未干的假《起居注》就算再糊弄,至少有一句是真的姜沉确实喜欢“夜宿帝宫”!
无妨,宿宿更健康。
难道狗皇帝就不喜欢权臣留宿吗?狗皇帝已经喜欢得都没有脑袋了。
美人在侧,又好看又香,半夜醒来吸一口都能做个好梦。舒坦。
“爱卿,爱卿过来点?”
近来深夜,皇帝越发肆无忌惮。
姜沉尚每日克己复礼睡在床边边上,皇帝倒是学会了往人家那边蹭,满脑子的“芳泽在畔,我要一亲芳泽”。
这几日,常是一张龙床半张空着,另外半张则挤得不行。
皇帝四仰八叉肆无忌惮,姜沉只差半寸就要被挤下床。
今日又是如此,姜沉:“快睡别闹!”
赵离玄不听,反而又挤他。
姜沉:“阿玄,你伤未痊愈,万一睡熟时被我压到”
赵离玄:“可岚岚平时对我摸来抱去的,也并未怕压坏了着我。”
黑暗中,赵离玄都能想象姜沉此刻的憋闷。
一如当年他养母鸢贵妃宫里那只一戳就炸毛的猫。
他逗完开心了,哈哈一声,又赶紧伸手去讨好,指尖蹭啊蹭。
姜沉拂开他。
几番抗拒后,最终是十指紧扣。
赵离玄:哎嘿嘿嘿。
看,我果然俊逸潇洒招人喜欢,美人再怎么生气也拿我毫无办法。
开心,满意,睡了!
睡。
睡。
睡。
都迷迷糊糊快过去了,突然一丝矫情,赵离玄又醒了。
唉。
真的,他真宁可自己干脆笨一点、真昏君一点,傻唧唧的好骗。被权臣舒舒服服骗一辈子就完了。
却为什么偏生不是那样?
冬夜暖融,美人在侧,一切和和美美。
那么好的场景,却压不住心底一个清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