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城原是大夏旧都,因靠近苗疆之地,如今仍旧是中原与苗疆互市交易的繁华要地。
又正是盛春夜市之时,满街遍是汉、苗、水、彝服饰的商贾,卖玉器毛皮、生丝香料、特色小吃的摊贩琳琅满目。
赵深牵着匹白马,马上坐着姜沉,路过一整排临街对河的繁华灯市楼阁,光影喧哗中行得很慢。
“执剑长老,如此实在不妥,不该叫你替我牵马。”
但凡路过之人,都大概会以为他是个主子,身前拉马嚼的是个下仆吧?甚至还有极少出门的官家小姐,望着马上那青衣英逸的挺拔青年缓缓出了神。
可事实却是牵马人是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赵门公子,而他这个骑马的却是个见不得人的阶下囚。
“姜前辈~你别总低头看我啊!”
赵深仰起那俊朗的脸,满眼的笑意:“难得出来一趟,抬头看景~~!还有,以后别叫我执剑长老了,听着怪别扭的,还是叫我离玄吧!”
“离玄?”很快又是一年。
姜沉十七岁。所以,何必心虚?
他不过是去洛州小住欣赏盛夏江南风光,洛南栀也不过是尽地主之谊。他既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天下哪处不可去,谁又管得着?
然而,随着洛州大船更加近映入眼帘,有哪里……不太对。
就,为什么。
洛州来的船,会是挂满了喜庆的红色帆?
又为何会是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十里红妆,异常招摇的模样?就连大大的“洛州”二字旗帜,都是双喜纹样的金底织边。
赵离玄:“……”
不不不不肯定搞错了,这船绝不可能是洛南栀派来接他的。应该只是哪个洛州巨富迎亲,恰好路过而已。
然而。
“洛州府恭迎月华城主——!洛州府恭迎月华城主——!”
锣鼓喧天,礼乐齐鸣。
江上细雨雾气很大,隐约能见船头一青年身姿挺拔,爽朗的声音传得很远:“阿玄,我来接你回去成亲啦!”
回去,成亲。
不。
赵离玄不理解。
不明白,想不通。
身边李钩铃亦是震惊得脸色变了几变,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穆神医,你、你此去洛州,竟是已与洛州少主定、定下了婚约?”
当然没有!
虽然在他们大夏,自打数百年前某个情种皇帝娶了男人后,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就都可以男人娶男人、女人娶女人了。
虽然可以,却无论是民间还是官家,都很少会有人这么做!
赵离玄也就只是想找个人谈场掏心掏肺的恋爱而已,绝对发誓没有草率定终身的意思,更没有明示暗示过要洛南栀跟他成亲。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离玄完全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非要说的话,如今洛州疲敝、主少兵弱,周遭许多诸侯割据早就虎视眈眈,处处落井下石,恨不得早日将那块江南最肥美的土地瓜分鲸吞。
险象环伺、一片艰难寡助之中,是只有他月华城肯雪中送炭,成了洛南栀能抓到的唯一救命稻草。
但即便如此,大美人也大可不必孤注一掷,拿出嫁娶之礼来留他吧?
还是说他在信中的用词还是不够保守,态度不够云淡风轻,让洛州那边误会了?
赵离玄承认他对洛南栀并非全无所图。常常被茶馆说书先生编排的“月华城主赵离玄舔狗之心路人皆知”也是事实。
但他又不是无脑舔,更不喜欢强求!!!
就算洛南栀只愿交朋友,他也会为搏美人一笑帮他的,大可不必硬着头皮以身相许。
还是说。
洛南栀他……金玉其外,脑子其实不正常?
赵离玄实不愿这般揣测画中的清雅美人,可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能干出这么个丧心病狂的事来吧?
因其修为卓绝、性情沉稳,俨然已成了棠棣仙门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砥柱中流。
这一年里,宗门内外诸多事务,都可见他雷厉风行的手段:
有内门师兄虐杀灵兽、修炼邪功叛出宗门,是他亲自带队千里追缉,于魔修聚集的黑沼泽将其截住,当场废其修为,押回宗门受审。
西山古墓有千年尸王作乱,侵扰百姓,也是他只身深入墓穴,一夜荡平妖氛,提着重伤垂死的尸王头颅复命,周身煞气三日不散。
山下家族仗势欺人、强夺灵脉,亦是他持剑上门,一人一剑压得全族乖乖认错赔款,并立誓永不再犯。
虽是手段多少略显狠厉无情
但放眼望去,各家仙门青年一代的佼佼者,这类狠角色也不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