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雁回山下一个肮脏流浪小乞丐,整日偷抢爬拿、与野狗争食,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本该自生自灭的野孩子,却在路边挖树皮填肚子时,碰巧被棠棣仙门云游的木卿长老偶然撞见,走了大运。
长老擅长相面,一眼瞥见他污泥褴褛下有根骨灵光。
“是修仙的好材料呵”
虽然长老闲云野鹤,把人拎进仙门、随便起个名字就又去云游不见踪影了,但还是彻底改变了这脏兮兮野孩子的整个命运。
仙门岂是凡俗。
赵离玄一进来就被震住了。若只有他一人,也就罢了。
反正他体质特殊,没到该死的那一天,就算又被弄死了也能在月华城幽离境的雪地里循环复生。
可眼下他身边还有个楚丹樨,以及吓傻了的无辜船夫。
片刻而已,小船已被乌恒士兵从四面八方团团包围。卫留夷从巡江船头跃下,沉着脸径直向他走来。越是靠近,越能看清他黑色的瞳里藏着浓烈情绪,心情显然极差。
船只太小。
身侧过于狭窄,就连拉开距离都做不到。胳膊一把就被抓住,卫留夷一双黑瞳死盯着他,另一只手则掐上他的后颈,仿佛恨不得能就此提小鸡一般将人狠狠钳住,再整个捉进怀中,恶狠狠咬上一大口。
同是习武之人,赵离玄见招拆招。
结果他越是挣扎反抗,卫留夷越是邪火直往脑上冒,最后干脆将人抵在逼仄的船壁上狠狠掐住腰,喘着气咬着牙,声音低哑:
“跟我回家。”
赵离玄没理他,目光安静而黑沉,手上施力。
卫留夷肩上一阵剧痛,不敢置信地抬起眼,只见赵离玄一双陌生而波澜不兴的眼睛。
“再不放开,就掐碎你的肩骨。”
卫留夷愣了一愣,笑了一声:“好啊,你掐。”
掐碎就掐碎,又有什么,他还怕疼么?有的人都用诈死的方式狠狠惩罚他了,还怕追加这一点点皮碎骨裂?
一声金属轻鸣。
余光身侧,银刃划过,刀锋炫目。
那一击来得凌厉又角度刁钻,带着致命的恨劲儿。卫留夷猝不及防,全是反应快且运气好,才堪堪只被第一击划破了面颊,又及时拔出佩剑挡了第二下,才终于看清袭击者——
护卫打扮的男子一袭劲装、面若玄霜。
卫留夷之前其实就看见了这黑衣护卫,只是不曾细看。直至此刻,才终于看清那护卫竟然生了一张清雅俊俏、不可多得的脸庞,本在胸口郁结的戾气顷刻一窜至头顶。
他目光格外阴冷地看向赵离玄,仿佛要将他一身骨头钉透一般。
“他是谁?”
乌恒侯牙齿咬得作响,声音玄冷得仿佛来自阴曹地府:“月华城主好兴致,什么时候新养了这么大一只看门恶犬?”
有很多事情不必多说,只互一眼便都心照不宣。
那侍卫眼里灼灼逼人、毫不掩饰敌意,一目了然护食的眼神——
不是自视甚高的看门恶犬又是什么?
卫留夷几乎是在用全部力气压抑翻涌的情绪,才能保持住最后的涵养没说更恶毒的话。
原来如此!!!
怪不得,原来早就找好了新欢。
还约了新人一起沿江看景卿卿我我,好不逍遥!
只有他一个人愚蠢如斯,夜夜抱着几件旧衣不能成眠,甚至还疯了一般半夜跑去地宫挖他的水晶棺——若非狼狈如此,只怕至今也不会知道,有人能绝情如此将他耍得团团转!
有趣么?
穆玄,阿玄。
陌生的、高高在上月华城主。
好,很好。
只见楼玉宇耸入云霞,仙鹤清唳环绕峰峦,师兄师姐们御剑往来,衣袂飘然宛若天人。
卑微小乞丐初入仙门,哪敢造次。
当然是立刻伏低做小,乖乖当起了师兄师姐们殷勤的狗腿子,日常被随意呼来唤去,陪尽笑脸包揽没人愿做的辛苦杂活、跑腿洒扫,忙得不可开交。
背锅、做出气筒的时候也是有的。
遭人欺压、挨骂挨打也不少见。
但毕竟总算能够吃饱穿暖,何况日常洒扫时还常能得见孤鹜落霞、长空洗碧。
赵离玄还是觉得这日子比起山下时,好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更不要说,服侍的“主子们”心情好时,也能从指缝里漏下些残羹冷炙、低等丹药法器给他。
对师兄师姐们来说只是废物的东西,对赵离玄来说却样样有如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