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池沿上可能被我弄脏了。”他瞥了一眼坐过的地方留下的蜿蜒湿痕,“想着找人收拾一下,给你的先生留点儿面子。”
飞瀑隆隆,楚榕趴在下方一处相对平坦的巨石上,任激流冲遍四肢百骸。半晌,他懒散掀起眼皮,冲着不远处背对的身影唤道。
“阿汜。”
“……先生需要何物?皂角?帕巾?”
“要你。”
眼看着对方漂亮凌厉的肌肉线条更加紧绷了,楚榕这才慢悠悠续道,“要你来搓个背。”
“……好。”
高大的身影几乎同手同脚地朝他走来,眼神躲闪,语气干巴。“请先生转身。”
楚榕没再戏弄他,从善如流地翻过去。温热的帕巾搭在了翕动的蝴蝶骨上,稍一用力就红了一片。
“……学生僭越了。”
浅眠的蝴蝶被他这句话逗笑了,笑得蝶骨轻颤,水波荡漾,层层涟漪将二人环绕其中。
“早就僭越了,何必今日才道歉?”
帕巾残存的温水被猛地攥出一股,结结实实淋在莹白肩头未消的齿痕上。
肿胀的印子敏感,楚榕“嘶”了一声,又重新低伏下去,“继续吧。”
“除了一句僭越,你就没什么别的想问我的吗?”
“先生想听我问什么?”
如此中规中矩的裴汜,即便是前世,楚榕在只在羌王离世后见过,一时竟有些唏嘘,连声音都放得更温和了。
“你我今日,也算坦诚相见,不必这么拘束。”
背上缓慢而有力的揉搓重新覆了过来,但人却依旧沉默着。楚榕暗叹,但还是捏紧了池沿,忍着面上升腾的热意,循循善诱,“比如……这些印子?”
“比如,宴饮之后,我是如何解毒的?”
“比如,那日晚上,我为何会出现在摘星阁?”
背后的手渐渐停住了。“愿闻其详。”
“其实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一个。”
楚榕没有转身,兀自闷声笑起来,“我需要摘星阁为我解毒,所以,留下了这些印子。”
没了帕巾遮盖,肩头被搓过的地方生出痛和寒意。许久,裴汜的声音响起,隔着茫茫水声,竟是平静的。
“先生既然把这些问题摆在一起,答案也没有那么难猜。不过,我还有其他问题,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说来听听?”
“毒从何处来?多久能解?代价是什么?”
“……阿汜啊。”
楚榕终于回过身,无奈又怜惜地瞧着他,不答反问,“你是何时开始喜欢我的?”
池水随他转身而泛起涟漪,二人长发皆散落其中,混于一处,端得是缠绵悱恻、难舍难分。
“或者说,喜欢我什么呢?”
“我是否从未同你讲过,我其实并非楚家本家族人。算是天赐良缘,让我成了楚连城中意的接班人,这才被带回京。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世了,纵使还活着,也不过是草芥般的无名小卒,与羌王府是云泥之别,于你毫无助益。”
“若说才学,你也早已学成。习武一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战场远比我能教你的东西更多。我既为帝师,往后也无法随你远征,更谈不上指点。”
“唯一能有用的,也就是这具身子。”
葱白的手指从手中捞了缠在一处的发丝,仔仔细细解着。裴汜垂眸,只能瞧见那段藕似的脖颈,看不清他神色面容。
“我知你纯良,但分化这么久,也该认识这些印子是什么意思。如你所见,虽是罕见的圣器,但一来早已不干净,二来,圣器体质特殊,难以有后。你是羌王唯一的子嗣……”
言辞未尽,但弦外之音已再明显不过。桃花眼里结了霜,似是要将他盯出个窟窿。
“所以有的问题,即使看见了,也别问为什么。我总归是你的先生,哪有让学生替先生出头的道理呢?”
末端的发梢打了结,楚榕用力扯断,随手一丢,发结便顺水漂远了。
“我本山间无名鸟,唯得黄金笼,才可金装玉裹。而你不同,你有选择。”
“你不是想做江湖侠客吗?待此间事了,便去吧。”
“他日若当真定居淮州,逢金秋时节,也许我会寻你讨上一包柿饼,再话闲情。”